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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五十九年(一九八四年)八月


一年刑期服完后,从栃木监狱出来的我和上次一样,拜托保护观察所当我的保证人,在国分寺市公日元町租了一间公寓。

只有一个房间,没有浴室。既狭窄又不方便,但是为了省钱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在这间屋子住了一个星期后,便去东京地检署。在那里我阅读了龙洋一的判决书,并确认了刑期届满日。

龙洋一最终好像没有将结婚申请书寄出。所以在服刑时我们无法通信,出狱时也没办法去看他。

他到底在闹什么别扭?真是一个麻烦的孩子。

从公寓走到府中街道后,往南骑五分钟左右的自行车,左手边就会出现那道需要抬头仰望的府中监狱的水泥围墙。高五十米左右,沿着这条街绵延三百米以上。从那里再骑五分钟,就来到了JR武藏野线的北府中车站。

我新就职的美容院就在北府中车站前的综合大楼里,店名叫作“三田村剪发烫发”,店里只有老板和一名学徒,是典型的个人经营小店。因为刚好在招聘美发师,所以我只通过面试就被录取了。这家店不像银座的“茜”还要测试技术。老板三田村秀子看到我履历表上的赏罚栏后,似乎很犹豫,但是我强调:“绝对不会再碰安非他命。”之后,她就接受了。我适宜的装扮也替我加了分吧!

我的一天从早上七点半开始。

早餐吃面包、牛奶和香蕉,梳妆打扮好后骑着自行车去上班。

来到府中监狱前是早上八点半。

有一次我曾在早上散步时,大约是六点经过监狱前,当时路边停了一排黑色烤漆的高级外国轿车,聚集了好几百个长相凶狠的男人们。这一带有很多绿地,平常是很幽静的,但是那天早上却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氛。因为出动了好几辆巡逻车,所以我便问警察发生了什么事,警察告诉我是暴力集团的大哥级人物要出狱了。不一会儿,西门附近便传来像是大地震动的响声,聚集在那里的男人们全都朝向西门弯腰鞠躬,异口同声说着:“您辛苦了。”警察立刻拿起麦克风进行劝说:“请尽快离开!”我附近的几个人以可怕的眼神瞪着我。我感到很害怕,赶快离开。从那以后我就不在清晨散步了。

我每天早上去美容院的途中都会暂时将自行车停在府中监狱的西门前。抬头仰望隔着我与龙洋一的那道水泥围墙,说:“早安,今天也要努力哦!”然后再踩着自行车踏板往美容院骑去。

“三田村”的营业时间是上午十点到晚上七点,但是从下午五点多开始是最忙的。府中监狱的对面有一家大电机公司的工厂,那里的女作业员有很多人都是下班后来店里。

这间店因为没有打烊后的研习会之类的东西,所以打扫完毕后,晚上八点就可以回家了。晚餐我在车站前的餐厅点了套餐打发后,骑着自行车走夜路回家。

府中监狱的围墙前到了晚上特别阴森,但是我还是会和早上一样抬头仰望围墙,低声道晚安。

回到公寓后,就带着盥洗用具去澡堂。在距离公寓五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间叫作“明神汤”的澡堂。我泡在大大的浴池里,眺望着墙壁上的富士山图样,一天的疲劳都消除了。洗完澡后,我站上磅秤,确认自己没有发胖。接着再仔细看着映在大镜子里的自己的裸体。因为美容院里的女性周刊上有一则报道说,每天要仔细看五分钟自己的身体,以防止身材走样并能保持肌肤年轻。

我从澡堂回家时已经超过晚上十点了,我在全身涂抹乳液,并在日历上将今天的日期打叉,一天就结束了。

即使回到房间也没有人等我。

我也没有朋友。

但是我不觉得寂寞。

现在的我有一个可以清楚勾勒出来的梦。

龙洋一就在距离我五分钟自行车车程的地方,再过不到三年他就可以出狱了。这样一来我们两人就可以彼此依靠着活下去。

龙洋一出狱的话,就可以搬去稍微宽敞且有浴室的公寓。

我想要往北走。

为了那一天我正一点一滴地存钱。

我将所有的生活目标都设定在龙洋一出狱的三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