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网高手——圆网蛛

织网高手——圆网蛛

圆网蛛所编织的网,就巧妙程度而言,与人类的捕鸟网已是不相上下。仔细研究之后,你会发现它所织的网高度完美,甚至比人类的网还要高明。圆网蛛捕猎技法的巧妙,位居各类蜘蛛之首,它们为了能吃上几只苍蝇,使用了卓越巧妙的技术。

我必须亲眼见证圆网蛛的结网过程,才能了解其中的奥妙。可如此复杂的一个工程,我只能一步步地去观察。今天观察一个细节,明天看一个步骤。通过不断的多次观察,我所获得的新知识也在不断累积。即使每次只有一点点,也会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科学观察中的真理,都是要靠耐心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幸好对圆网蛛的研究只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而不必远赴他处靠自己的运气去寻求。因为圆网蛛这种织网高手,即便是在最小的花园里也很容易看到。

在我的荒石园里,就有好几种有名的圆网蛛。我选择了其中六种身材高大、才能卓越的进行观察。它们是:彩带圆网蛛、圆网丝蛛、角形圆网蛛、苍白圆网蛛、冠冕圆网蛛和漏斗圆网蛛。

在气候宜人的季节,我随时都可以观察它们的工作,而且不必担心错过什么。我还可以视情况而定观察哪一只。头一天没看清的,以后还可以继续观察,直到将想要研究的事情全部弄清楚为止。

这六种圆网蛛织出的网都相似,因为它们的工作方法相同,我就不一一赘述各自的工作步骤,只向大家介绍它们的共同之处。

我会选择较为瘦小、丝袋仅如梨种子那么大的小圆网蛛作为观察对象。此刻的它跟秋末冬初时差别很大,但并不需因为这个就担心它们的织网能力不足。圆网蛛的纺织才能不是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的,那些年长者织网能力还不如小圆网蛛呢。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小圆网蛛才会慷慨地向我展示纺织厂的秘密。它愿意在白天甚至是阳光下干活,而不像老圆网蛛总会在深夜才秘密开始织网。

七月末的一天,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日落时,小圆网蛛便在荒石园里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小圆网蛛正在为建筑物的奠基而忙碌,看似随意走动的它,似乎没有什么精心的计划。只见它一再爬上爬下之后,用多道轨绳把分散在各处的系着点加固,做出了一个杂乱无章的框架。

也许我的评价并不准确,毕竟在织网这件事情上,圆网蛛要比我更加内行。这个不合规则的框架,或许非常适合它的要求。圆网蛛需要一个能将网镶嵌于其上的框架,而它刚刚建造的框架划定了一块可以自由通行的平面垂直空地,正好符合它的要求。

由于织网的蛛丝还不能像成年圆网蛛吐出的那样牢固,小圆网蛛必须每天傍晚都翻修它的蛛网,修补好因绝望的猎物拼命挣扎而造成的损坏。因此,圆网蛛必须将网的框架打造结实。

一根颤悠悠的长丝横穿过这个随意划出的空地,作为捕虫网的第一个部件,它与任何可能妨碍它延伸的树枝都隔着一段距离。就凭这一点,你很容易就能将它与其他丝区别开来,这根长丝的中央肯定会有一个大白点。这个白点是指引圆网蛛在混乱中仍能按部就班工作的基点,也是插在未来建筑物中心的标杆。

圆网蛛从白色基点出发,顺着那根横穿的丝桥,迅速到达围绕着空地的不规则框架,然后纵身一跳,又从周围返回中心。接下来圆网蛛一直不停地来回走动,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不停地攀登、下沉,总会通过意想不到的斜角返回中心标杆处。每走一趟,它就会铺下一道“辐射丝”。

在这种折线式的过程中所产的丝,一部分绕在框架上,会比从周围到白色基点的实际距离要长得多。圆网蛛回到白色基点处,便会适当地调整线的长度,将其拉紧后固定,多出来的部分则就全部缠绕在中心的白色基点处。每一根辐射丝的多余部分都会进行这样的处理,所以白色基点渐渐从一个点被缠成了一个线团,最后会变成有一定体积的小坐垫。所有的辐射丝,最终都有了一个如同车毂般的共同支撑物。

铺设辐射丝时,圆网蛛也不是总是从一个方向开始。它通常会在一个方向铺设几根之后,就跑到相反方向再铺设几根。这样做是为了让绳索保持平衡,避免张力将蛛网拉坏。铺好一组辐射丝之后,再铺一组反向的辐射丝,通过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来使整个系统保持稳定。绳索结网大师——蜘蛛,尽管它们无法总结出力学原理,但它们的工作处处都体现了对力学知识的运用。

如果你觉得杂乱无章的织网程序只能织出混乱的作品,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圆网蛛的网永远呈现非常规则的太阳形图案,所有的辐射丝距离都相等。辐射丝的数目则随着圆网蛛种类的不同而有区别:角形蛛的网有21根,彩带蛛的有32根,丝蛛的多达42根。每种蜘蛛所织蛛网的辐射丝数目虽然不是固定不变,但是相差也不会太大。

铺设好辐射丝后,圆网蛛会在中心区的小坐垫上稍作休息,然后开始另一桩需要细心的工作。它要从白色基点出发,用一根非常细的丝线绕着一根根辐射丝编织出螺旋丝。第一根丝细到几乎看不出,到了第二根就变得清晰可见,然后不断增粗。圆网蛛不停地划着螺旋圈,圈的宽度迅速增大,圈与圈之间一般间隔1厘米。

蜘蛛使用螺旋丝是为了提供横梁,替相隔较远的辐射丝提供合适的支撑物,以便于自己即将进行的精密操作。

圆网蛛的两条后步足就是它的纺织工具,为了方便描述,我就将圆网蛛行走时朝向绕线中心的那只叫作内足,而另一只则称为外足。

外足将细丝从丝囊中拉出来,递给内足,内足则把细丝放在身后的辐射丝上。外足则会抓住放好的最后一个圈,把丝线与辐射丝即将连接的点拉到合适的距离。碰到辐射丝的丝线会凭借自身的黏性,把自己固定在辐射丝上。一系列的动作都是一气呵成,迅速流畅。

到了这个时候,圆网蛛的工作又多了一项:回收。它会在行进间,回收已经没有用的横线,将这些横线团成一个小球,放在下一根辐射丝的连接点。蛛网上会留下一系列的丝点,这些丝点标出了已经消失的螺旋丝曾经走过的路线。直到整个网废弃之时,这些分布得非常有规则的丝点,都会一直存在。

圆网蛛不停地转着圈,逐渐朝中心靠近,把丝线焊接在穿过的每根辐射丝。编织这种螺旋圈,圆网蛛大约要花上整整半小时,有的甚至会花1小时。丝蛛的网有将近50圈,彩带蛛和角形蛛的略微少些,但也有30来圈。

快要到中心的时候,尽管剩余空间还够它转上好几圈,圆网蛛也会突然结束了螺旋圈的纺织。这个时候,无论哪一种圆网蛛,无论老幼,都会将中央的小坐垫拉出卷成小球吃了下去。

吞下小坐垫之后,圆网蛛的织网工作就大功告成了。接下来,圆网蛛就会在蛛网的中心稳稳坐下,头冲下,摆出一副狩猎的姿势,等待猎物的到来。

圆网蛛的黏胶捕虫网

圆网蛛的捕虫网非常巧妙。只要你稍微留心观察就能发现,组成捕虫网的蛛丝和构成框架的蛛丝并不一样。

我取下了几段蛛丝放在玻璃片上,先用放大镜观察,镜片之下的情景令我大开眼界。这些蛛丝是由一圈圈非常密的螺旋丝组成的,每一根蛛丝都是非常细的空心管。蛛丝一端会流出半透明黏液,如同溶解了的阿拉伯树胶。

随后,我把蛛丝放到显微镜载物台上进行观察。当被载玻片压平之后,螺旋丝卷会变成一条始终扭卷着的细带,细带之中有一条暗线,那是蛛丝的空腔。

蛛丝所含的黏液一点点渗出后,会让整个蛛网都带上黏性。蛛丝的黏性非常大,我曾用一根细麦秸轻轻碰过一段蛛丝,麦秸立刻被粘住了。我抬高了麦秸,竟把蛛丝拉长了将近两倍。最后蛛丝还是因为绷得过紧而脱落,但它并没有被拉断。脱落的蛛丝如同弹簧一般缩回原样。

总而言之,圆网蛛的蛛丝是由一种纤细如发的细管卷制而成。它之所以会具有弹力,是因为被卷成了螺旋状,这种弹力保证了蛛网能够经受猎物的挣扎而不会被扯坏。蛛丝的空腔中储存着大量的黏液,不断地渗出,随时保持捕虫网的黏力,这就避免了蛛网因为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而减弱了黏附力。

圆网蛛的捕虫网不是一般的捕虫网,而是带着黏胶的捕虫网。这种黏胶捕虫网的黏性非常强,就连蒲公英的冠毛被风吹过都会被黏住。但是,圆网蛛天天都待在网上,为什么不会被粘住呢?

首先,在圆网蛛捕虫网的正中央会有一块区域,这块中心区域是没有铺设黏性螺旋丝的。大约有掌心大小的中心区域,由辐射丝和辅助螺旋丝的开端构成,所以并不具备黏性。

圆网蛛通常只是驻守在这个中心区,耐心等待着猎物的到来。由实心的普通直线丝组成的中心区域,并不会妨碍圆网蛛的自由活动。

有人又会说,猎物通常都会在蛛网的边缘被粘住,圆网蛛必须走过去将猎物捆绑起来,防止猎物挣脱。那它怎么也不会被蛛网粘住,依旧来去自如呢?

我想起小时候,我和小伙伴经常成群结队地去抓金翅雀。在给细竹竿涂上黏胶之前,我们都会在手指上抹些油,就可以避免把自己的手黏在竹竿上。圆网蛛是不是也知道油脂的作用呢?

我在麦秸上涂上了一些油,再用麦秸去触碰蛛丝。这一次,蛛丝没有再将麦秸粘住。看来,的确如我所料。我还从一只活的圆网蛛身上折下了1只步足,用麦秸托着去接触带黏性的蛛丝,发现它也没有被粘住。

为了进一步验证,我用硫化钠将这只步足浸泡了15分钟,再用画笔蘸上清洗剂把这只步足仔细清洗干净。处理好之后,我再次用步足去触碰黏性蛛丝。这一次,它被蛛丝牢牢地粘住了。由此可以判断,圆网蛛的身上肯定会有一种油脂帮助它在蛛网上行走自如,因为硫化钠能够很好地溶解清除油脂物。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被硫化钠浸泡过的步足会被黏性蛛丝粘住。

尽管如此,长时间接触带黏性的蛛丝,还是会影响圆网蛛的行动。而圆网蛛必须一直保持敏捷,才能保证在猎物挣脱之前就冲到它的面前。所以,中心区域绝对不会有黏性蛛丝,就是为了让圆网蛛可以长时间在此处等待。

在这个休息区内,圆网蛛伸开8只步足,一动不动地守候着,等待着蛛网的晃动。这块区域不仅是它的休息等候区,也是它的餐厅。如果抓捕到的猎物是可以食用很长时间的肥美佳肴,它会先将猎物捆结实,咬上一口后再把猎物拖到中央区慢慢享用。

我还从显微镜中发现,蛛丝的断口会流出一股略带颗粒的透明液,我用另一个实验进一步了解了这种液体的情况。

我用玻璃片穿过蛛网,将一些固着成平行线的黏性蛛丝采下来。然后,我将玻璃片放在水中,用罩子罩了起来。在湿润的环境中,蛛丝很快就会展开,逐渐膨胀,变成了流体。蛛丝的螺旋形消失了,管道里出现了一些颗粒状物质。

24小时之后,蛛丝里的胶液消失了,蛛丝也变成了几乎看不见的细线。如果此时你往玻璃片上滴一点水,就会出现一种像溶解的阿拉伯树胶的黏性物质。由此可见,圆网蛛蛛丝里的黏胶应该对湿度非常敏感。当处于湿度极高的环境下,它便会大量吸水,然后从丝管里渗出来。这次实验的结果就解释了为什么彩带蛛和丝蛛通常都会在清晨蒙蒙亮时就开始结网。

雾气较重的日子,它们会暂时停止手中的工作。雾天时,它们可能会架设一些不会因湿度过大而被损坏的部件,如辐射丝、辅助螺旋丝等。但这个时候,它们绝对不会编织黏性捕虫网。因为雾气将捕虫网浸湿之后,捕虫网会因为受潮而失去效用,裂成了碎片。

圆网蛛的捕虫网对大气湿度非常敏感,虽然对为圆网蛛织网工作造成一些不便,但是所带来的益处更多。

空气中总会含有湿气,湿气也会慢慢渗入黏性蛛丝里。当捕虫网的黏度逐步消失时,蛛丝空管里浓稠的胶汁便会按要求稀释,并渗出管外。这就保证了即使在骄阳似火之时,捕虫网也会始终保持弹性以及越来越强的黏附力。

迷宫漏斗蛛

迷宫漏斗蛛最喜欢出没的地方不是水草丰美的牧场,也不是光影斑驳的幽静树篱,而是起伏不平的丘陵地带。荒野之中的岩蔷薇、熏衣草、蜡菊等荆棘丛中,你经常可以发现迷宫漏斗蛛的身影。

一到七月,我几乎每周都会去这些地方观察迷宫漏斗蛛。早上阳光还不是太炽热之时,我便会带着孩子一起开始观察之旅。犹如节日霓虹灯一般美丽的闪光丝网,常常会让孩子激动不已。而我也觉得,能看到晨曦中缀满露珠的美丽蜘蛛网,起个大早也是值得的。

渐渐升高的太阳将露珠蒸发之后,我们就可以观察迷宫漏斗蛛的蜘蛛网了。架在一丛岩蔷薇上的蜘蛛网,手绢般大小,如同一层白色细纹布似的蒙在岩蔷薇上。蜘蛛网的每个支点彼此间距离不等,但都向外凸出,形成了一个如同火山口般的圆形凹陷。蜘蛛网的中央则是一个圆锥形的深坑,看起来像一个长颈漏斗,约有一拃深的蛛网垂直地插在茂盛的荆棘丛中。蛛网的主人迷宫漏斗蛛就盘踞在漏斗管口,对我们的出现视而不见。

灰色的迷宫漏斗蛛,胸口有两条黑底带微白或棕色斑点的装饰带;腹部末端有一对较大的后纺纱器,能够活动,看起来像尾巴一样。这样的长相在蜘蛛家族中是比较少见的。

迷宫漏斗蛛会采取不同的编织手法来编织自己的蛛网。蛛网的四周比较稀疏,编到中间部分就成了细纹布,再继续往下又变成了绸缎,在最陡的地方又变成了粗棱形格状网,到了最后就织成了一种密实的塔夫绸。那个地方便是蛛网的漏斗脖颈,也是迷宫漏斗蛛经常待的地方。

每天夜里,迷宫漏斗蛛都会巡视一遍自己设下的陷阱,修补破损之处,还会进一步将蛛网延伸。迷宫漏斗蛛在织网时需要不停地移动身体,所以它会将自己经常走动的地方都铺上厚厚的蛛丝,譬如漏斗颈部和火山口的斜坡处这两处。在火山口处,还铺设有棱形网格。迷宫漏斗蛛夜晚巡查之时,都会将这些地方反复加固,其余不常走动之处,蛛丝就要单薄许多。

我原以为,在漏斗颈部的底端会是一个分隔开的小密室,供迷宫漏斗蛛休闲使用。可后来我才发现,底端竟是开放的,那里有一扇始终敞开的小门,以供迷宫漏斗蛛在被追捕时可以迅速逃走。

为了能够成功抓住正待在火山口处的迷宫漏斗蛛而又不伤害到它,我颇费了点心思。开始采取行动前,我先用手抓住了漏斗颈部向下延伸之处,也就是蛛网的底部。当迷宫漏斗蛛准备逃跑时,发现后路已被切断,只能冒险地从网口突围,自然而然就会钻进我摆在网口的圆锥形纸袋。就算有些蜘蛛能够沉住气,躲在网中不突围,我也有办法逼它行动。只要一根草,便能将躲在网中的迷宫漏斗蛛毫发无损地赶进纸袋中。

严格来说,这个火山口状的漏斗蛛网并不算一个真正的陷阱。要想抓住能飞会跳的猎物,还需要多一个捕猎器。圆网蛛是靠黏胶捕虫网,而迷宫漏斗蛛的法宝则是和它名字中的“迷宫”二字相关。迷宫漏斗蛛的迷宫,其凶险程度与圆网蛛的黏网相比,丝毫不逊色。

在蛛网的上方,有一个绳索交织的微缩密林!

长短不一、方向不同的绳索横亘在树枝之间。直线与曲线有疏有密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团乱麻般错综复杂。这个迷宫高约有一米多,无论是谁,如果不具备强大的弹跳力,都别想顺利穿越。

组成这个迷宫的蛛丝并没有黏性,只是重重交错。当猎物不小心撞上之后,会被这些交错复杂的绳索绊住。此时,躲在洞口窥视的蜘蛛,并不急于上前,只是在一旁等待,等待被不停挣扎的猎物扭得越来越厉害的绳索,将绝望的猎物弹到漏斗网中来。

猎物一掉下来,迷宫漏斗蛛便立刻开始行动,朝落网者扑了过去。此时的落网者并不是无力反抗的俎上之肉,所以迷宫漏斗蛛还是需要面对一些危险。可大胆的它并不在乎,也不会像圆网蛛那样将猎物用蛛丝层层裹紧,而是冲到猎物面前,直接用螯牙来上一口。

我观察过好几个蜘蛛网之后,发现所有的猎物都缺少了前腿,最起码会缺少其中一条前腿。看来,迷宫漏斗蛛选择下口之处通常是大腿根部。大概它是觉得大腿根部的肉味道非常好,而不是因为这个部位比其他细嫩之处更易咬伤。

迷宫漏斗蛛一旦用螯牙咬住了猎物,就不会再松口。它会吮吸血液和肉,将一处伤口吸干之后,再换另一个地方。最后,被吸干血肉的猎物变成一个保留着原形的空壳。圆网蛛也有同样的进餐习惯,唯一不同之处是它只吮吸猎物的血液,却不吃它们的肉。但经过消化之后,圆网蛛又会将被吸干的猎物,放到嘴里反复咀嚼直到嚼成烂泥。这个对于它来说,不过是用来消遣的饭后甜点。而迷宫漏斗蛛则不喜欢通过花样繁多的进食方式来消磨时间,通常在进食完毕后就会随手将被吸干的猎物从蛛网上扔下去。

尽管迷宫十分精巧,但它看起来就是没有美感的一团乱麻,远远不如圆网蛛结构高度对称的捕虫网精美。但安有漂亮网纱的漏斗状蛛网,又让我觉得迷宫漏斗蛛的审美原则不应该太差。最后,它的卵袋证实了我的猜测。

每一种昆虫都会按照自己的原则建筑巢穴,恪守自然美的原则。但是,当建筑者不能控制环境因素的影响时,建筑者的意图就会被改变,建筑结构也会被打乱。

因此,研究各类昆虫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所采用的建筑造型是个非常有趣的课题。

行动自由、没有外界因素干扰的情况下,彩带圆网蛛所编织的卵袋是一个精美的小球;圆网丝蛛的卵袋堪称优雅之作,是一个带着月牙边的抛物面形袋子。

因此,我一直觉得身为纺织高手的迷宫漏斗蛛,在编织卵袋时也会十分讲究美观。以前我所看到的丑陋的袋子,一定和它所处的环境有关。毕竟茂密的灌木丛中,没有供它尽情发挥的舞台。

抱着这样的心情,我在八月中旬,迷宫漏斗蛛产卵期临近之时,将12只蜘蛛分别放在了装有沙土的玻璃罐中,用金属纱罩罩了起来。除了纱罩中央插了一根百里香的小树枝之外,没有任何妨碍蜘蛛发挥的杂物。

将近八月底,我获得了如我所愿的实验结果。自由的劳动场地让纺织高手制造出了优美的杰作,10个形状优美、色泽光洁的卵袋摆在我的面前。

半透明的卵袋和一个鸡蛋般大小,是用精致的白细纹布所织成。卵袋的两头是开放式的,前面的洞口延伸出一个宽阔的走廊,同时也是一扇供应粮食的大门;而后面的洞口则是细长成漏斗颈状,至于有什么用,我就不得而知了。

卵袋的结构和迷宫漏斗蛛的蛛网结构有很多相似之处。前面那个门厅的形状也如火山口一般,四周绷着丝,很像蜘蛛之前用来捕猎的陷阱;后面那个细长的漏斗颈通向附近的地面,大概也是起紧急出口的作用。甚至在火山口前面还有纵横交错的丝索,活脱脱就是一个微缩版的迷宫。

由此可见,每一种动物都会固定使用一种建筑式样。即便环境条件发生了改变,建筑样式也会大致保留下来。动物向来只精通自己的本行,这让它们不会也永远不可能学会创新。

克罗多蛛

克罗多,是希腊神话中命运三女神之一,她掌握着纺织人类生命线的纺纱杆。而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克罗多蛛同样也是一位能干的纺织女。想不想认识一下克罗多蛛?那请跟着我一起到布满岩石的山坡上走一走,去看一看那些大石头之下有什么。

山坡上四处散落着大石块,还有一些比较齐整的石堆,那是牧羊人为自己垒砌的石头凳子。这样一来,在放牧时,他就可以轻松地看到在草地上吃草的羊群。

可惜,我们并不会每掀开一块石头就能有所收获,因为克罗多蛛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找到。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持之以恒,总会在某一块翻起的石板下发现有意思的东西——一个倒置的圆屋顶。这个粘在石板下的建筑物,大约有半个橘子大,粗糙的表面镶嵌着非常多的昆虫干尸,其中还有些小土块和小贝壳。

12个尖角呈放射状分布在圆顶的边上,将圆顶固定在石头上,相邻的尖角之间又有着一道道的倒圆拱,整个圆屋顶就如同一顶倒置的帐篷或者是毛毡造的房子。尖角之间的圆拱开口都是朝着屋顶,没有一个是朝向屋子里面,而且似乎也没看到一条可以联系屋内外的通道。我不禁有了疑问:门在哪里?

小屋的主人总得出门寻找食物吧,出了门之后也得回家吧?那它是从哪里进出的呢?后来,我靠一根麦秸找到了这个答案。

我用麦秸将圆屋顶上每个圆拱廊口都捅了一捅,发现这些结合巧妙的月牙形边饰都非常坚硬,除了一处之外。这处圆拱乍一看和别处没有什么区别,仔细观察之后,你才会发现它如同嘴唇一样微微张开。

这个地方,就是克罗多蛛小屋的大门,它可以依靠自身的弹性自动闭合。而当克罗多蛛回家之后,它还会用蛛丝将两扇门粘上,就像人类用门栓将门闩紧一样。

当遇到危险时,克罗多蛛会立刻往家跑,只需用足轻轻一推,它就能从大门张开的缝钻入家中,再拉几根丝将自动关闭的门闩紧。而它的追踪者追到屋前时,会立刻被眼前众多一模一样的圆拱廊弄得头晕眼花,根本无暇探究克罗多蛛突然消失不见的原因。

安徒生童话中有一个著名的豌豆公主,她被压在20张床垫子和20张鸭绒被下的一颗小豌豆硌得整晚无法入睡。和豌豆公主一样,克罗多蛛也非常挑剔,它会给自己打造一张非常柔软的床。

我将克罗多蛛的小屋打开之后,正好看见一只克罗多蛛在床上休息。克罗多蛛的腿不长,深色背壳上有着五枚黄色的斑点。趁着它在休息,我仔细地打量着它的住所。

像围栏一样的月牙边将屋顶框住,靠尖端将之固定在石头上,支撑起了整个建筑物的重量。每一个黏附点都是通过一束约有一拃长的放射状的丝束与石头相连。这些黏附点和丝束,就如同贝都因人用来固定帐篷的木桩和绳子。正是这些排列规律的密集支撑点,保证了克罗多蛛的小屋在大部分情况下不会被连根拔起,除非是遭遇了非常罕见的暴行。

和小屋内一尘不染截然相反的是,小屋之外遍布垃圾,小土块、烂木渣、小沙粒,甚至还有堆积如山的昆虫尸体。砂潜、盗虻、拟步甲、赤马陆、隧蜂等的尸体随处可见,多半是克罗多蛛享用完美食后的残留之物。

克罗多蛛并不善于设陷阱捕猎,从而过着游猎的生活。猎物一旦被它抓到之后就会被掐死,榨干之后的尸体通常会被挂在丝墙之上。但克罗多蛛的这个举动并不是为了恐吓猎物,因为它巴不得自己想抓的猎物放心大胆地路过自家门口,以变成它的口中美食。

我发现的另一个情况更加坚定了我的看法。克罗多蛛的小屋墙壁上还会镶嵌着一些生活在碎石堆的蛹螺的壳,尽管这些贝壳大多都是空的,但有些里面还是仍然有软体动物。很明显,克罗多蛛无法砸开石灰质的外壳,也无法将缩在壳中的软体动物挖出来,更何况这种黏糊糊的肉也不合它的口味。

我决定做一个实验来发掘其中的原因。幸好饲养克罗多蛛不是一件繁重的工作,我也没必要将它在上面做窝的沉重石板一同搬回家。我用小刀仔细地割断克罗多蛛小屋在石板上的吊索,小心翼翼地将这座小房子连同它的主人,装入一个纸筒中带回了家。只要我足够小心,不喜欢出门的克罗多蛛一般都不会因为这个搬家过程而逃跑。

回到家之后,我通常都会用柳条筐、用过的奶酪盒或者是硬纸板来替代被我舍弃的石板。我用胶带将克罗多蛛的小屋一一粘在这些替代品上,再用三根短木棒将其支撑住。只要我不敲击和晃动小屋,克罗多蛛都会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小屋里。一起处理妥当之后,我就将小屋子放入了沙罐里,再罩上金属纱罩。

第二天,我便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如果我在搬移过程中操作不得当,让小屋子出现了严重的变形或破损,那么克罗多蛛会在夜间将这个旧家抛弃,搬到别处去住。

就在夜间那几个小时,克罗多蛛便能搭出一个新帐篷,尽管只有一元硬币大小。新帐篷由一平形一弧形的两层薄网组合而成,这两层网都非常纤细,一不小心就会变形,必须让它们保持坚硬和挺括,克罗多蛛才能为自己保留最大的屋内空间。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克罗多蛛采取了一个方法,很符合人类的平衡原理——它会给小屋装上压载物,并尽量降低小屋的重心。

克罗多蛛会在弧形薄网袋子的凹陷处挂上用蛛丝串起的沙粒串,这些钟乳石状的沙粒串起到了压载物、平衡器的作用。末端都会挂着一块大石子的纱丝串,远远看上去如同一把浓密的大胡子。

这个一夜之间匆匆搭建的新帐篷,是克罗多蛛新住所的雏形。克罗多蛛还需要不断地往上加压载物,增强房壁的强度和韧性。当工程进行到一定时候,克罗多蛛必须用一些比钟乳石状沙串更重的东西做新房子的压载物,而符合要求的新压载物就是它脚边随处可见的昆虫尸体残骸。因此,悬挂在克罗多蛛小屋外的昆虫尸体并不是用来炫耀的战利品,而是用来加固平衡的支架。而那些克罗多蛛不能吃也不想吃的小贝壳,同样也起到增加房子平衡性的作用。

为了进一步验证我的猜想,我在金属纱罩下的蜘蛛小镇中选中了一座大房子。我将它外层那些不属于房屋本体的物件统统剥掉,直至露出了白色的蛛丝才停手。尽管这样一来,房子显得很漂亮,但是看起来似乎风一吹就要垮了。

显然,克罗多蛛和我有着一样的看法。当天晚上,它便开始了房屋外壁的修复工程。好几个晚上过去之后,克罗多蛛小屋的外壁又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长胡须。克罗多蛛通过悬挂钟乳石状沙串的办法,让自己的小屋有效保持了必需的弧形。这个原理就和人类修建吊桥时,需要靠桥面的重量来使得吊索平衡是一样的。

在日常生活中,克罗多蛛还会不时地将自己吃剩的昆虫尸体镶嵌到自己小屋的外壁上,随着沙串上沙子的逐渐脱落,克罗多蛛的小屋四周又是一副尸横遍野的景象。

横行迁徙者——满蟹蛛

满蟹蛛之所以会被如此称呼,大概是因为它们身上同时表现出了蜘蛛和螃蟹的特点。

就像螃蟹一样,满蟹蛛的前足要比后足粗壮,所以它也会横着走。和螃蟹不一样的是,满蟹蛛的前足没有带着厚厚的拳击套。

满蟹蛛既不像圆网蛛善于织网,也不像迷宫漏斗蛛善于建造迷宫,倒是和克罗多蛛一样,埋伏在一处静静地等候猎物的到来。满蟹蛛特别喜好捕猎蜜蜂,总能迅速且灵活地掐住从身旁路过的猎物的脖子。

向来热爱和平、一心扑在采蜜事业上的蜜蜂,当它正在兢兢业业进行花粉开采工作时,很有可能已经被躲在暗处的满蟹蛛盯上。满蟹蛛常常躲藏在花丛下的阴暗处,趁着蜜蜂在辛勤工作无暇他顾,悄悄地朝蜜蜂靠近,一跃而起死死掐住它的颈脖。尽管蜜蜂拼命挣扎,尝试用螯针反抗,但多半都是徒劳无功。

被牢牢掐住颈脖的蜜蜂,须臾间就会四肢一蹬而死去。此时,满蟹蛛开始悠闲地将受害者的血液吮吸干净,然后随手将尸体丢弃在一旁,再重新埋伏到暗处,等着下一位花粉采集者送上门。

满蟹蛛这个蜜蜂杀手,极其怕冷。岩蔷薇,一种开着大多玫瑰色花的灌木,是它的最爱。尽管这种灌木所开的皱皱的花朵,过了一个上午便会凋谢,可翌日黎明的凉风中,又会有另一丛鲜花盛开。岩蔷薇绚烂的花期会持续五六周,它会吸引众多的蜜蜂前来采集花粉。而满蟹蛛就会在岩蔷薇花瓣构成的玫瑰色帐篷之下埋伏,伺机捕猎。

有时,我在岩蔷薇花丛发现许多蜜蜂时,便会驻足观察。只要发现某只蜜蜂突然僵直不动,我就立刻凑上前观察。十次有八次,我都能看到满蟹蛛正在吮吸受害者的血。

虽然行径凶残,但满蟹蛛却是极其漂亮的一个小家伙。躯干呈金字塔状的满蟹蛛,有着一个大肚子,靠尾端左右两侧各有一个驼峰状的隆起。它有着比绸缎还要柔软的皮肤,并且颜色各异。有些满蟹蛛是乳白色的,有些则是柠檬黄。还有些喜欢打扮的满蟹蛛,穿着有胭脂红色曲线背饰的外套,胸前两侧有时会佩戴着淡绿色细带,而腿上则带着许多玫瑰红色的镯子。尽管服装颜色不如彩带蛛的丰富,但是满蟹蛛的衣着打扮显得更为优雅。就连许多害怕蜘蛛的人,似乎都不抗拒用手抓起看起来漂亮且无害的满蟹蛛。

漂亮的满蟹蛛喜欢在高处为自己建造巢穴,它会在平时捕猎之地——岩蔷薇丛中挑选一枝挂着枯叶的高枝筑窝产卵。

选好地方之后,满蟹蛛轻轻地上下摆动自己装满了蛛丝的肚子织出了一个纯白的卵袋。这个白袋子的袋壁会和树枝上卷曲的枯叶合为一体,插在树叶夹角的袋子是一个不透明的圆锥状巢,一半会被枯叶遮住,另一半则会露在外面。

织好卵袋后,满蟹蛛妈妈就会将卵装进去,然后再用蛛丝织出一个盖子将卵袋口密封起来。最后,满蟹蛛妈妈会在卵袋之上织一个薄薄的床顶,这样一来,它就能在床顶和弯曲的叶尖之间的空隙休息了。那里既是它产后休息之处,同样还是一个哨所。

产卵和编织卵袋会让满蟹蛛妈妈变得疲劳和消瘦,但它仍然平趴在卵袋附近,直到它的孩子开始大批迁徙。满蟹蛛妈妈的坚守,是为了保护卵袋和卵袋里的孩子。只要有不速之客从附近经过,它都会从休息的哨所里飞快地冲出,驱赶外来客。即便是这样,不愿离开自己宝贝的它也是速战速决、绝不恋战,不一会儿就会回到自己的岗位。

可惜勇敢的满蟹蛛妈妈却非常糊涂,它分不清正在守护的宝贝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因为,当被转移到另一个形状相同的巢时,只要它脚下踩着蛛丝,满蟹蛛就不会发现身边的孩子已经不是自己的。它仍然会像保护自己的巢穴一样,认真地保护着新巢。哪怕是卵袋上的树叶和旧巢上的排列规则完全不一样,满蟹蛛也不会产生任何怀疑。

五月末来临之时,满蟹蛛的产卵期也结束了。到了这个时候,满蟹蛛妈妈无论白天黑夜都不会再离开自己的哨所。看到它如此消瘦,我唯一想到能够让它开心的办法就是,给它供应一些蜜蜂。

对平日里极其热衷的美食,满蟹蛛妈妈现在却置若罔闻。它寸步不离自己的岗位,似乎只靠着母爱这种值得赞美却不能营养身体的食粮,维系着自己的生命。

满蟹蛛一天比一天衰弱,越来越干瘪,可它仍旧坚持着。因为濒临死亡的它,对它的孩子还有巨大的帮助。

满蟹蛛的卵袋有一半已和树叶结为一体,而露在外面的一半又被盖子密封着。无论是树叶还是盖子,都不太可能会自行裂开。而满蟹蛛宝宝们从卵袋里出来后,我发现盖子处突然出现一个如同天窗状的小洞口,这是以前没有的。

卵袋壁极其厚实,绝不可能会被年幼体弱的满蟹蛛宝宝撕开一个小口。这个小口,其实是满蟹蛛妈妈感受到自己孩子想要从白色帐篷里出来时替它们咬开的。满蟹蛛妈妈之所以拖着糟糕透顶的身体强撑了三周,就是等待用大颚替孩子咬开卵袋的时刻。当完成了这项工作之后,虚弱至极的满蟹蛛妈妈这才闭上了双眼,毫无牵挂地死去。

七月初,看到满蟹蛛宝宝已经出世,我便在金属纱罩顶上放了一把细荆棘。满蟹蛛宝宝们没让我失望,很快就为我展示了预想中的迁徙杂技表演。

从小孔中钻出了纱罩的满蟹蛛宝宝,聚集在荆棘束中。我拿起其中一束放在窗户前的向光处仔细观察,荆棘束上的小满蟹蛛们开始出现了骚动,虽然动静不小,但是效果甚微。好一会儿过去之后,它们还是困在荆棘束上,裹足不前。

直到11点左右,我才灵机一动,将荆棘束移到了烈日炙烤的窗台上。被阳光晒了几分钟之后,小满蟹蛛们出现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情形。它们聚集在荆棘束的顶端,开始不停地从自己的纺丝器里往外拉丝制造缆绳,然后甩向空中仍由风将其吹动。尽管我不能真切地看到那根缆绳,但是从小满蟹蛛敏捷的动作中,我也不难猜想到它的存在。

小满蟹蛛们都在顺着一个支撑物向上爬,爬着爬着就会突然停止不动,在空中缓缓地晃动,然后突然飞了起来。

原来是忽然刮起的微风将飘荡的蛛丝吹断了,而小满蟹蛛则随着断丝朝远方而去。有些飞得高些,有的飞得低些,朝着各个不同方向四散而去。

当迁徙的序曲奏响之后,大批迁徙者开始行动了。如同绽放的烟火一般,小满蟹蛛不断地从荆棘束喷向空中。在阳光的照耀下,小满蟹蛛们抓紧飞丝,带着荣耀出征,奔向属于自己的天地。

不管飞到何处,小满蟹蛛最终都会降落。降落时,它们自带的降落伞削弱了重力的作用,让它们避免摔伤。

降落之后,小满蟹蛛们会遇到什么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它们有能力捕杀蜜蜂前能抓到多少小飞虫,凭借什么与小飞虫较量,它们又会在哪里过冬……这一切我都不了解。我唯一了解的是,春暖花开时,我还会在蜜蜂聚集的花丛中与满蟹蛛相会,那时它已经长大。

迅捷杀手——黑腹狼蛛

一提到蜘蛛,人们很快就会联想到,它织出的美丽且巧妙的捕虫蛛网。可有一些蜘蛛,它令人们和猎物生畏的并不单单是蛛网,还有它们螯牙里的毒液。譬如,在我们地区最大的蜘蛛——黑腹狼蛛。

黑腹狼蛛,腹部上长满黑绒,有着棕色人字形条纹,还有灰白相间的足节。它喜欢在阳光充足、布满石头且长了百里香的干燥之处做窝。在荒石园里,我就发现了20来个黑腹狼蛛的窝。每当从这些蜘蛛窝旁边走过时,我总爱朝窝底瞧一瞧,肯定能发现隐居者四只闪耀着钻石光芒的大眼睛。这些缩在洞穴深处的隐居者,还有四只很难被发现的单睛,因为它们实在太小了。

离我家几百步附近的高原,从前曾是绿荫蔽日的森林,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没有生机的荒原,这都是利欲熏心的人们造成的。这片不毛之地的乱石间,偶尔长着些茁壮的禾本科植物,这里可以说是黑腹狼蛛的乐园。不过一个钟头,我便能在一小块地方发现100个狼蛛窝。

黑腹狼蛛的窝,是直径约2厘米、深约30厘米的小井。这些小井先是垂直深入土中,然后再弯成曲肘状,井口边还会竖立着起到防御性作用的井栏。井栏由什么材料构成取决于黑腹狼蛛的窝边有什么,黑腹狼蛛习惯将随手能够获取的一切材料用蛛丝捆成井栏。譬如,洞口边散落的干叶、麦秸等。不过,相对用干叶搭建的木制井栏,黑腹狼蛛更喜欢用蛛丝将各种小颗粒甚至是榛子大小的石子黏合成的石头井栏。建筑材料的性质,最终将决定黑腹狼蛛建造井栏所花费的时间、井栏的高度和形状。

如何捕获黑腹狼蛛,在总结前人经验和我自己的多次实验之后,我得出了两种有效的办法。其中一种方法较为快捷,现在,我就向大家详细介绍这一种。

首先,我会准备一些活的熊蜂和一个瓶口大小正好可以塞住黑腹狼蛛窝洞口的小细颈瓶。将一只熊蜂放入瓶子中作为诱饵,然后将瓶子反过来卡在洞口上。被困在玻璃牢房里的健壮熊蜂一开始会因为惊慌而边飞边叫,片刻之后,稍微镇定下来的它就会发现眼前有一个跟自己家极为相似的洞穴。这时,熊蜂会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从而走上了毁灭之路。

在狼蛛窝的垂直过道上,熊蜂会和黑腹狼蛛正面相遇。此时,我的耳边会响起熊蜂对黑腹狼蛛给予自己残忍接待发出的抗议鸣叫。只可惜,这种微弱的抗议也只能持续一小会儿,很快一切都恢复平静。

这个时候,我就可以将小瓶拿走,用一个长柄镊子伸入狼蛛窝里将熊蜂拉出来。一动不动的熊蜂,触角耷拉着,已经死了。同时被我拉出来的还有不愿意放弃丰富战利品的黑腹狼蛛。有些时候,多疑的黑腹狼蛛一旦被拉出洞口,就会立即舍弃猎物退回窝里;但只要我将熊蜂搁在狼蛛窝边,甚至是有几厘米远的距离,黑腹狼蛛就还会再次出来。

等到黑腹狼蛛走出自己的堡垒,放心大胆地再来咬猎物时,你只需用手指或者石头将狼蛛窝盖住,就可以抓住狼蛛了。

我之所以想要捕捉黑腹狼蛛,并不是为了饲养它,我主要是想更直观地观察它是如何捕捉猎物。和别的蜘蛛不一样,黑腹狼蛛不是一位麻醉师,因为麻醉师会让猎物一息尚存,并使猎物持续好几周都保持新鲜;黑腹狼蛛是一位杀手,它更喜欢将猎物立刻装进自己的肚子里。黑腹狼蛛这种杀手,不喜欢采取活体解剖法,只消灭猎物的运动能力而不消灭其生命;它崇尚的是让猎物尽可能快地彻底死亡,永远不会给猎物反戈一击的机会。

黑腹狼蛛喜欢选择粗壮的猎物,它从不在乎粗壮的猎物很有可能性子不温和。黑腹狼蛛的猎物名单中,我不时能看到有坚硬大颚的蝗虫、性情暴躁的胡蜂以及其他带有毒匕首的昆虫。除了有毒的螯牙之外,黑腹狼蛛没有任何的防御手段,既没有捆绑猎物的绳圈,也没有捕捉猎物的捕兽器。

圆网蛛在捕猎时,一旦发现猎物被蛛网缠住,就会立刻跑上前先用蛛丝将猎物缠得无法动弹,再用有毒的螯牙刺一下,然后就退到一旁,等待猎物完全放弃垂死挣扎。

相较起捕猎时不会遭遇严重危险的圆网蛛,黑腹狼蛛的捕猎就更多地需要运气。只能凭借着螯牙和勇气的它,必须迅速地扑向危险的猎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方击倒,以致完全将对方控制住。

迅雷不及掩耳地击倒猎物,是对黑腹狼蛛捕猎行为最精确的描述。之前被我用来诱捕黑腹狼蛛的熊蜂的遭遇就能充分说明,它总是在一瞬间死去。因为,那些宛如丧歌的尖声鸣叫刚结束,我便将镊子伸了进去,可每次拉出来的都是触角下垂、两腿松软的死虫,那还会微微颤抖几下的腿表明了这是一具刚刚咽气的尸体。

熊蜂的螯针完全可以和黑腹狼蛛的螯牙一较高下,为什么黑腹狼蛛总能占上风,在如此短暂的战斗中安然无恙呢?它肯定拥有我还没发现的巧妙战术。否则,即便黑腹狼蛛拥有厉害的毒液,它也无法光靠在猎物身上随便一扎,便能够迅速地结束战斗。要知道,就连以毒液闻名的响尾蛇也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杀死对手,而黑腹狼蛛却可以在1秒钟内完成。由此可见,比起凶残的毒液,黑腹狼蛛所选择击杀的部位更具有重要性。

我的推断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经过了多次尝试和失败之后,我终于找到了方法去验证。就像捕捉黑腹狼蛛的方法一样,我又将一个细颈玻璃瓶翻转过来卡在黑腹狼蛛的洞口边,只不过这一次的诱饵是木蜂。

木蜂在瓶子里大声地嗡嗡直叫,将隐藏在洞穴里的猎手吸引了上来。但是这个狡猾的猎手却一直没有走出自己的家,大概是觉察到出击的风险。

尽管猎手始终不愿意走出自己的巢穴,我还是利用精心选好的藏身之处和此时炎热的天气,耐心等候好运的降临。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导致的饥肠辘辘,让一只黑腹狼蛛终于愿意从洞里跳了出来。一场惨剧眨眼间就在细颈玻璃瓶中上演、终结——体格强壮的木蜂死了。

这一次,我终于发现凶手是将自己的毒牙刺在受害者身体上的什么部位——颈后部。

黑腹狼蛛,这个迅捷杀手的刺杀果然如我所料是非常有技巧的。它将带毒的螯牙刺向了生命的中心——脑神经节——这个伤势会导致骤死的唯一部位。

为了防止我所观察到的只是偶然事件,我又利用别的黑腹狼蛛重复了这个实验。又有两只黑腹狼蛛在我面前重复了谋杀案例——一旦出击,就专门咬颈部,让猎物立刻死亡。

确定了这个信息之后,我又做了其他进一步的探究实验,这些实验是具有重要价值的。我发现,如果黑腹狼蛛刺中猎物的脑部,那么就连强壮有力的木蜂也会当即死亡,因此狼蛛可以稳操胜券且不必担心有意外发生;但如果是刺在其他部位如腹部,那么像木蜂这类的猎物还可以用自身的螯针、大颚或腿进行反击,狼蛛一旦被蜇到就有性命之忧。我就曾见过有的狼蛛咬在猎物身体靠近螯针的部位,导致自己嘴被蜇,24小时后,这只咬错地方的狼蛛就死掉了。因此,为了不至于将自己的性命也搭上,对于危险的猎物,黑腹狼蛛都会采取伤害脑神经中枢这种可以将其立刻击毙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