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斑纹蜂

矿蜂身体纤细,个头有大有小。大的比黄蜂还大,小的比苍蝇还小。它们腹部的底端都有一条明显的沟,沟里藏着一根刺。这根刺可以在沟里来回地移动,当遇到敌人来侵犯时,可以用以保护自己。有一种矿蜂中身上长有红色的斑纹,这种蜂叫斑纹蜂。雌性斑纹蜂的斑纹要比雄性的更绚丽多彩,腹部上还环绕着黑色和褐色的条纹。它们的身材大小和黄蜂差不多。下面我们要介绍的,就是这种蜂。
它一般都是在结实的泥土里面建巢,因为那里很牢靠,没有崩溃的危险。比如,我们家院子中那条平坦的小道,那是它们最理想的建巢的地方。每年到了春天,它们便会来这里安营扎寨,络绎不绝。每群蜜蜂的数量都不一样,最大的有上百只的规模。
每只蜜蜂住的都是单间,自己的房间除了自己谁都不许进入。否则的话,主人会毫不客气地给它一剑。也没有这么不识趣的蜜蜂会乱闯别人房间。这里到处充满和平的气氛,大家都各自守着自己的家,谁也不冒犯别人。
每年四月,它们默默地开始工作,没有人注意到它们。只有巢外那一堆堆新鲜的小土山,可以见证它们的努力。外人很少有机会能看到这些劳动者,它们一般都是在坑底工作。有时在这边,有时在那边,非常忙碌。有时候我们从外面观察它们的工作,只能见到它们门口的小土堆有很小的动静,偶尔有东西从土堆顶部沿着斜坡滚下来。这是蜜蜂从土堆顶端的开口处抛出来的废物。工作中,它们自始至终不走出洞穴半步。
到了五月,太阳和鲜花让这里充满欢乐。就在一个月前,这些辛勤的蜜蜂还是矿工呢。当时它们常常满身灰土,停在一个土堆上。现在,这个土堆已经成了它的巢,形状像是一只倒扣着的碗,入口就是碗底的那个洞。
在巢中有一根垂直的轴,算是地下建筑与地表之间的走廊,也是地下建筑离地面最近的通道。这根轴大约有一支铅笔那么粗,在地面下约有6~12寸深。
有一些小小的巢在走廊的下面。这些小巢呈椭圆形,每个长约0.75寸。它们是通过同一个公共走廊与地面相连的。
小巢内部装修得光滑、精致,每一个都是如此。我们可以看到一个个印子,淡淡的呈六角形,这些痕迹是它们做最后一次工程时留下的。那么,这么精细的工作,它们是用什么工具来完成呢?答案是它们的舌头。斑纹蜂把一层唾液涂在了巢上,这样,在下雨的日子里就不用担心巢里的小蜜蜂被弄湿了。这层唾液像油纸一样把巢包住了。我曾经做过往巢里面灌水的实验,可是到最后水一点儿也没有流进巢里去。
斑纹蜂的筑巢时间一般是在三月和四月。这个季节中的天气不大好,地面上也很少有花草。它们的嘴和四肢就是铁锹和耙子,用来充当它们在地下工作的工具。随着一堆堆的泥粒被它们带到地面上,巢也就渐渐地筑成了。最后的工作就是,用舌头在巢上涂上一层唾液。五月到来了,斑纹蜂已经结束了地下的工作,投入到灿烂的阳光和鲜花的怀中。
蒲公英、野蔷薇、雏菊花在田野里随处可见。勤劳的蜜蜂在花丛中进进出出,它们收集花蜜和花粉,快乐地往返于花丛和蜂巢间。在快到家的时候它们会改变飞行方式,低空盘旋。它们巢穴外观相似,不降低高度、放慢速度是很难辨别的。最终,它们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的房间钻进去。
同其他蜜蜂一样,斑纹蜂每次采蜜回来,也会先把尾部塞入小巢,把花粉刷下来。然后再把头部钻入小巢,在花粉上洒上花蜜。就这样,劳动成果就被储藏起来了。尽管每一次收获的花蜜和花粉都特别少,但是积少成多。经过多次的采运之后,小巢内就被装满了。接下来,斑纹蜂要干的工作就是制造“小面包”。
斑纹蜂把它储藏的花粉和花蜜搓成一粒粒小面包,这些小面包有豌豆大小。这是它为未来的子女们预备的食品。虽然我把它叫做小面包,但是它和我们吃的小面包大不一样:它的外面是甜甜的蜜质,是用来给小蜜蜂早期的时候吃的;里面充满了干的花粉,是小蜜蜂后期的食物,这些花粉不像蜜一样是甜的,没有任何味道。
做完了食物以后,斑纹蜂就开始产卵。别的蜜蜂都是产了卵后就把小巢封起来;但是它不一样,它还要一边继续采蜜,一边看护小宝宝。
在斑纹蜂妈妈的精心养护和照看之下,小蜜蜂渐渐地长大了。斑纹蜂会在它们作茧化蛹的时候把所有的小巢都用泥封好。等到完成了这项工作,斑纹蜂终于有时间休息了。
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两个月之后小蜜蜂就长大了。就能像它们的妈妈一样去花丛中穿梭起舞了。
斑纹蜂的家庭看上去很安逸,其实不然,有许多凶恶的强盗埋伏在它们周围。其中有一种蚊子是矿蜂的劲敌,尽管这蚊子非常小。
让我们来看一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蚊子?它的身体非常短,长不到0.2寸;长着红黑色的眼睛,白色的脸;黑银灰色的胸甲,胸甲上面有五排小黑点儿;长着许多刚毛,腹部是灰色的,腿是黑色的。整个样子看上去像一个杀手,又凶恶,又奸诈。
这种蚊子,在我观察的这一群蜂的活动范围内我发现过很多次。它们很聪明,会潜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等着斑纹蜂的到来。等斑纹蜂出现的时候,它们就紧紧地跟在它后面,任凭斑纹蜂怎样打转、飞舞都摆脱不了它。最后,斑纹蜂俯身冲进了自己的屋子。这时,蚊子不得不在洞口停下。它头向着洞口,纹丝不动,就这样等着。
它们常常这样对峙,面对着面僵持着,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个手指那么宽。斑纹蜂就像是温厚的长者。对它来说,打倒门口的这只小强盗易如反掌。只要它愿意的话,它可以用嘴把它咬烂,也可以用刺把它刺得遍体鳞伤。可斑纹蜂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任凭小强盗在门口挑衅。再回过头来看一看这个小强盗,尽管知道眼前有强大的对手,也知道对于斑纹蜂来说撕碎自己简直是举手之劳,可它丝毫没有恐惧的样子。
不一会儿,斑纹蜂就飞走了。等它走后,蚊子便开始行动。它毫不客气地进入了巢中,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蚊子在这里胡作非为,它看到主人幼虫的巢都还没有封好,便把自己的卵放了进去。蚊子会在主人回来之前搞定一切。等主人回来的时候,它早已逃之夭夭了。它们会去找下一个目标,再实施一次这种肮脏的行为。
几个星期过去了,让我们再去斑纹蜂的巢中看一下。我们会发现,藏在巢里的花粉团已经被吃得一片狼藉。在藏着花粉的小巢里,我们还会看到几条小虫。这些小虫的嘴非常尖,一看便知是蚊子的幼虫。有时候也会发现几条斑纹蜂的幼虫在它们中间,它们本该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但是现在却被饿得瘦骨嶙峋,因为原本属于它们的食物都被那帮贪吃的入侵者剥夺了。这些可怜的小东西渐渐衰弱,最后竟被活活饿死了。这个时候,那些蚊子的幼虫就把尸体一口一口地吞掉,这是何等的残忍。
尽管小蜜蜂的母亲常常来探望,可是它似乎没有察觉自己的家中已经进入了强盗。面对着这些陌生的幼虫,它一如既往的宽厚。既不会杀掉它们,也不会把它们赶出去。它还以为巢里躺着的是它亲爱的宝贝,它把这些蚊子的幼虫当成了孩子,并认真仔细地把巢封好。最终,蜜蜂母亲将什么也得不到。
作为母亲,这真是可怜啊!
如果没有蚊子所造成的意外,斑纹蜂的家里大约会有十个姐妹。它们不会再另挖隧道,而是把母亲遗留下来的老屋拿过来继续用,这样就节约了时间和劳动力。它们做着各自的工作,虽然从同一个门口进出,但是互不打扰,显得十分客气。在走廊的尽头,它们都有各自的家。每一个家都由一群小屋构成,这些小屋是它们自己建的,只有走廊是公用的。
它们是怎样来来去去地忙碌的呢?让我们来看一看。当一只蜜蜂采完花蜜归来的时候,它会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里。因为它们非常忙,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在门口徘徊。巢内的隧道很窄,根本不允许两只蜜蜂并排前进。因此当几只蜜蜂同时到达门口的时候,谁先进去就成了一个问题。这个时候它们的腿上都沾满了花粉,哪怕是轻轻一触,花粉就会掉到地上。那样的话,劳动成果就白白浪费了,这可是辛勤劳动了半天才收集来的。让我们来看一下它们是怎么做的:它们会排队依次通过,最靠近洞口的蜜蜂先进去,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这支队伍非常有秩序。
蜜蜂在自己的同类面前都是非常有风度,有礼貌的。有时候,当一只蜜蜂刚要出去,而此时,洞外另一只则正要进去。在这种情况下,要进去的蜜蜂会很自觉地退到一边,让那只要出来的蜜蜂先通过。也并不是每次都是这样。我就见到过这样一只蜜蜂,它从走廊到达洞口,眼看要出来了,而它又忽然退了回去。原来是外面有一只蜜蜂要进来,它让出了走廊。这种互助的精神既让人感到有趣,又让人感到敬佩。它们的工作之所以有如此高的效率,和它们的这种工作精神是有很大关系的。
关于蜜蜂的事情还有更有趣的呢。仔细观察我们会发现,当蜜蜂满载着劳动成果归来飞到洞口的时候,堵住洞口的活动门会忽然落下,这样便出现了一条道路。当蜜蜂进去以后,这块活动门又会升上来把洞口堵住。如果有蜜蜂要从里面出来,同样这块活动门也会降下去,然后等里面的蜜蜂飞出去之后再升上来。
这个活动门忽上忽下的就像针筒的活塞一样,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其实这是一只蜜蜂,它是这所房子的门卫。那个忽上忽下的活动门其实是它的大头顶。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门口这个地方的隧道特别宽大,能容得下两只蜂。这个门卫便守在这里,用头顶顶住洞口。当住在这所房子的居民要出入的时候,它就立刻退到一边,打开大门;当这些蜜蜂都通过了,这个门卫再上来用头顶住洞口。它是那样热爱自己的岗位,尽管有些枯燥,它除了有时不得不去驱赶一些不速之客以外,一般都是一动不动地守着大门。从来不会擅自离开岗位。
我们想要见到这位尽职尽责的守门人,只有等它偶尔走出洞口的时候才有机会。我们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个门卫,它的头长得很扁,并且衣衫褴褛,身上也没有像其他斑纹蜂一样红棕色的花纹,只是在深黑色的衣服上有着一条条的纹路,身上的绒毛也已经看不出来了。
我们从这一套破碎的衣服上,可以看出它日复一日地用自己的身躯顶住门口是多么的辛劳。并且它已经是年迈沧桑的年龄。当你知道了它的真正的身份之后,肯定会被感动。这个“老门卫”正是这座房屋的建筑者,是现在工蜂的母亲和幼虫的祖母。就在三个月前,它还在辛辛苦苦地建造这座房子,那时的它还很年轻。现在它已经子孙满堂,本应该好好休息休息,但它却闲不住,把毕生最后一点精力拿来保护这个家。让人非常感动。
那个关于小山羊的故事大家一定还记得。有人来敲门,小山羊便多疑的从门缝里往外张望,然后说:
“你是谁?请把你的脚伸给我看。如果你的脚是白色的,那你就是我们的妈妈,我们就开门;如果你的腿是黑色的,那你就是大灰狼,我们就不开门。”
相对于小山羊来说,在警惕陌生人这一方面,这位老祖母绝不亚于它。它会对每一位来客说:
“如果你想进来,那么就请把你的蜜蜂黑脚伸给我看。”
当它认出这是自己家庭的成员时,它才把门打开。除此之外,它不会让任何外客进入这座房子。
但是也有一些胆子很大的冒险家,比如说在洞旁路过的一只蚂蚁。它闻到洞内散发着一阵阵蜂蜜的香味,它对这个地方感到很好奇。
“滚开!”老蜜蜂冲这只蚂蚁吼道。
蚂蚁被吓了一跳,赶紧走开了。它还算识趣,要是不走的话,准会受到老蜜蜂毫不客气地追击。
并不是每一种蜜蜂都擅长挖隧道,樵叶蜂就不擅长。因此,它只能在别人挖好的隧道里安家。对它来说,再也没有比斑纹蜂的隧道更合适的了。自从受到蚊子偷袭,巢被蚊子的幼虫占据之后,一些斑纹蜂的家就彻底败落了,这些巢就成了空巢。对于樵叶蜂来说,到斑纹蜂的巢中安家算是顺理成章,也可以说是废物利用。这样合适的巢并不是那么好找,樵叶蜂经常到斑纹蜂的领地里去视察,寻找合适的空巢。有的时候,它们以为自己找到了空巢。心想自己那些用枯叶做成的蜜罐终于有地方放了。可是到了洞口,里面就会立刻冲出一位门警,用手势告诉它,这个洞早就有主人了。樵叶蜂只好飞到别处去找房子。
也有的樵叶蜂非常鲁莽,还没等门警出来,就迫不及待地把头伸进洞去。机警的门卫立刻用头顶住通路,并且发出一个警告。这个警告并不是十分严厉,只是让樵叶蜂明白这屋子的所有权。樵叶蜂很识趣,悻悻地离开了。
樵叶蜂身上有一种寄生虫。这种寄生虫贼头贼脑,粗鲁莽撞,有时候会受到斑纹蜂的教训。我就曾经亲眼目睹过一次。它闯进了斑纹蜂的家还以为是到了樵叶蜂的家,便开始肆无忌惮地为非作歹。守门的老祖母给它上了生动的一课,用一顿严厉的惩罚来告诉它,以后不要乱闯别人的家。它最后跌跌撞撞地从洞中逃到了外面,样子狼狈不堪。像这样野心勃勃又没有头脑的傻瓜还有好多。不过,无论是谁,乱闯进斑纹蜂的家的下场是一样的。
守门的蜜蜂有一个特殊的敌人,那就是另外一位老祖母。它们有时会发生争执,甚至大打出手。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每当初夏来临的时候,一些老蜜蜂才发现,从自己巢中孵出的竟然是可恶的蚊子。这个时候痛心疾首、恍然大悟已经无济于事。它们没有子孙,成了可怜的孤老。只好痛心疾首地离开自己的家,到别处另谋生路。到了七月中旬,在这个蜜蜂们最忙的时候。年轻的母蜂们精力充沛地在花丛和巢穴之间来回忙碌,它们又机敏又漂亮;而那些失去子孙和家庭的老蜂则行动缓慢,脚步踟蹰。它们在一个个的洞口间来回踱步,像是迷了路找不到自己的家一样。这些流浪者真是让人可怜。这些老蜂现在只能看看谁家还缺管家或是门警,混口饭吃。可是这种情况几乎没有,因为那些完整的家庭都有一个老祖母在打点一切。它们对于这种前来找工作、抢自己饭碗的老蜂心存敌意。的确,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一个门警就足够了。两个门警的话,反而会堵塞原本就不宽敞的走廊,让其他蜜蜂没法通过。
为了这个工作岗位,有时候两个老祖母之间会发生一场恶斗。看到有流浪的老蜜蜂停在自家门口的时候,这家的看门老祖母就会非常愤怒。它一边紧紧守着门不让对方进来,一边做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向对方挑战。
这些无家可归的老蜜蜂的结局悲惨凄凉。它们一天一天地衰老,数目也一天天的减少,直至全部绝迹。最终,有的进了小蜥蜴的肚子,有的饿死了,有的老死了,还有的是万念俱灰,郁郁而终。
守门的老祖母还是那样兢兢业业。清晨的时候天气凉爽,这位门卫早早便上岗了;中午是最忙的时候,因为工蜂们中午都忙着采蜜,从洞口不断进出。这位门卫更是一刻也不休息;到了下午,工蜂们不出去采蜜,都留在家里筑巢,因为外边太热了。而这时候,老祖母仍旧在上面守着门。它甚至连瞌睡都不打一下;你以为到了晚上或者深夜它就会休息的话,那你就错了,它还要防备着夜里的盗贼,像白天一样不放松警惕。它就是这样,似乎从来不休息。
在老祖母的精心守护下,一直到五月以后可以说整个蜂巢都是安全的。那个时候蚊子来抢巢的话,老祖母会给它点颜色看看,让它抱头鼠窜。但是这种情况从来没发生过,因为在明年冬季之前,蚊子还是躲在茧子里的蛹。
除了蚊子以外,这里还生活着许多其他的寄生虫。它们也很可能来侵占蜂巢。但是,在我对那个蜂巢长期的观察中,整个夏天都是那么安静、平和,从未有什么敌人前来骚扰。由此可见,那些暴徒对这位警觉的老祖母是多么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