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序二

一切从奔跑中来

肯尼·穆尔(Kenny Moore)

不得不说,和35年前乔治·希恩刚写完时一样,《跑步圣经》在今天仍然充满了能量。没有哪本书能企及他逻辑上的精准、文字上的优美,亦或是能像希恩一样赤裸裸地把创作过程中的“真我”展现出来。没有人能够如此竭尽全力地为跑者们代言。

这一切从何而来?从奔跑中来!从他不满足于成为一个杰出的心脏科医生中来,从他成为一个1英里5分钟限时跑的跑者中来,从他成为一个能够忍受高强度间隙训练和残酷竞赛的最坚韧的跑者中来。50岁时,他创造了这个年龄组的纪录——4分47秒;61岁时,他以3小时01分完成了马拉松赛。最令人称道的是,无论距离有多远,乔治总能超越他的极限来完成赛事。

“我回忆不出哪一次比赛父亲没有拼尽全力,”他的儿子乔治三世写道,“不管是爬着,还是被别人架在胳膊上,他都完成了比赛。”

乔治·希恩作为运动员的亲身经历使他定下的许多标准都令人信服。他的专栏从时间跨度上和探索深度上达到并超越了竞赛的需求。凭借在《跑者世界》上的专栏文章的影响力,乔治·希恩博士成为美国20世纪七八十年代跑步浪潮中的引领者和讲解员。他是一个非常有娱乐精神的演讲者,鼓舞了成千上万人。

1978年,在他60岁时,他的马拉松水平达到了顶峰,他对跑步精神的追求也达到了顶峰。希恩收集了他10年来的随笔,然后写出了这本传奇著作。这本书不仅是一本回忆录,还饱含了人生哲理和医学建议。更重要的是,通过他的真实感受,希恩挖掘出了人性中隐藏最深的部分。

乔治·希恩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我还珍藏着我们之间交流的信件。他的写作开始于1968年墨西哥城奥运会时的当地报纸,而我也在同年开始在当地报纸上发表关于马拉松赛的文章。很快,我便加入了《体育画报》团队,开始报道最好的跑者和竞赛。

乔治收集了各种类型的诗人和思想家的作品来完善他的文章。从亚里士多德到威廉·詹姆斯(Willam James),从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到济慈(John Keats),再到文斯·隆巴迪(Vince Lombardi),他一点一滴地收集了表达精确、意义深远的语言来传达体育的重要意义。我曾是哲学专业的学生,但我从不知道奥尔特加·加塞特的重要性。直到有一天,希恩向我展示了加塞特关于我们如何创造自己真实存在的观点,我才有所了解。除此之外,乔治还把每一个读者的意见集合起来,集思广益。

从乔治透彻的解读和成千上万公里的奔跑中提炼出的信息,可以简单地归纳为“每个人都会成功”。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有天赋的。成功的标准就是,找到那个真正的自己——你确定想成为的那个人,然后成为那个人,去发掘自己所有尚未被发掘出的潜力。

在乔治的自我发现旅程中,他洞察到了身体功能与结构之间的联系——身体塑造和人格塑造息息相关,比如体型很瘦的人会变得内向和孤独。让他欣慰的是,心理学家威廉·谢尔顿(William Sheldon)将瘦人的人格定义为“超然的、矛盾的、谨慎的、多疑的和深思熟虑的”。这样的人常常会想到一些很有趣的主意,但是多以逃避来应对压力。

乔治就是这种人,但他不会因此而感到害羞。他的领悟帮他打开了这扇门。多年来,乔治一直和他真实的个性对抗,但是在奔跑中他发现并接受了这种个性。“我的身体向我展现了我可以成为的样子,”他写道,“它并没有展现出分裂,而是呈现出一种满足感,并且把我从压抑的过去和充满不可能的未来中解放出来。”他强调,自己终于可以“成为一个瘦小的独行侠,去自由地飞翔和想象”。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些话语的力量,因为我也是一个“瘦小”的人。乔治的话让我找到了自己生理和心理上的归属。这本书拥有强大的力量,它让我和整个世界学会接受并配合我们的身体结构——不论它有多么的不合理。就算不跑步,人们也应该去寻找适合他们身体的特定活动。“生活的意义,”他说,“存在于我们的血液和皮肤与空气摩擦的沙沙声中。”

乔治分享的信息与时俱进,所以在今天同样重要。他那具有解放精神的话语无疑会让那些从一开始就尊崇他的人充满狂喜。这本书同样可以让所有那些感觉生活被工作、技术或者社会期望绑架的人冲破束缚,去寻找自由的生活。

乔治的作品可以召唤人们挣脱自身束缚并且去发现“真我”,就像他爱戴的威廉·詹姆斯所说的那样——“越是充满艰辛的生活,越能完成更好的颠覆和探寻”。发现一个人的真实人性只是一个开始,随着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严格,激烈的挑战会帮助我们发掘出自己的潜力。

对我来说,阅读乔治·希恩的作品就是向着他启示的正确方向呐喊。从本质上来说,阅读他的作品就是在定义我们自己——无论我们独特的天性与之相同还是与之相冲。每次进入《跑步圣经》的世界,我都能重新寻找到自己的局限和未达成的目标。

这是因为,阅读乔治·希恩同样会受到最终判断力的制约。“一位跑者并不是在进行一场比赛,”希恩写道,“他是在竞争。‘竞争’这个词的拉丁词源意味着见证和声明,所以任何事物都无法和它带给我们的意义相比。当你去参加比赛,就意味着你就许下了誓言——你是在验证自己到底是谁。”

对我来说,它让我想起了史蒂夫·普利方坦(Steve Prefontaine)的精神。我还记得我们的教练比尔·鲍尔曼和普利方坦有一次在俄勒冈的桑拿房中讨论希恩的文章——一本浸了水的《跑者世界》在他们手中传阅。鲍尔曼在20世纪60年代把慢跑这项运动介绍到了美国,他同时也是1英里4分钟限时跑的教练。他的训练思想是降低训练量,而不是追求高强度训练。然而,普利方坦却是为了甩掉其他对手而生的。我还记得他被乔治无怨无悔的吃苦精神所感动,认为这是一个永不屈服的领跑者的赞歌。而鲍尔曼倾向于将疼痛称为“不舒服”,并且努力减少训练带来的痛苦,但他的理论被希恩的亲身经历和乐于吃苦的精神所颠覆。

这种精神就是乔治如此推崇哲学家威廉·詹姆斯的原因——詹姆斯相信,对我们来说,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不是智力、力量或财富。“对我们来说,真正的问题是,我们愿意付出多大的努力,”希恩写道,“对于这一点,詹姆斯认为,我们需要‘战争的道德等价物’,而对我来说那就是马拉松精神。詹姆斯总是为了神圣、贫瘠或是运动而斗争,他也总是被运动员或教徒所超越,而这些人被他视为‘上帝的运动员’。”

乔治自身的信念如此强烈,以至于严苛得让一些人无法企及。“我是一个神学意义上的动物,”他说,“我之所以存在一定和上帝有关。”然而,他同样也是一个纯粹的存在主义者:“存在即合理。它的意义存在于我们每个人身上。”我通过自身的经历证实了乔治的观点。

乔治并没有打算成为一个虔诚的教徒,但他的确打算受难,并且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赎罪。“‘罪过’是你没有充分发挥你的潜能,”他写道,“而‘犯罪’则是行尸走肉般活着。”

这个世界充满矛盾,同样也存在于乔治·希恩的理念中。一方面,他认为对马拉松赛最高尚、最纯碎的描述是“游戏”的本质。而另一方面,他又把马拉松赛认为是如同苦路十四处一样的严肃问题。伤痛是“赎罪的苦行”,而竞赛则是“一个1公里接1公里的炼狱,当到达终点的时候会突然感到不可思议的平静,那是一种甚至连死亡都可以接受的平静”。

这同样是一个矛盾的观点:一方面,他讨厌无聊地观看比赛;而另一方面,他又热爱观看如同天使乐园般完美的篮球比赛。

另外,虽然希恩在书中经常宣称自己是一个典型的、孤僻的、外胚层体型的人格,无法从社交中获得乐趣。他也许可以把我蒙混过去,但是,每次他在类似医药会议或者比赛座谈会这样充满热情洋溢的聚会上的演讲都是简洁、有趣并且精彩的。当他为别人提供帮助和与别人交流时,他体会到了深层次的快乐。

这个男人对待他的工作人员也是全心全意的,无论他们是不是想要退出。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他停止了前列腺癌的化疗疗程,坦然地接受死亡的到来。他开始撰写最后一本书来分享自己的想法。“我准备提供一些想法以尽可能地帮助他人,”他告诉我,“我想再多做一些。”他已经做得够多了。他的最后一本书《征服长距离》在1996年出版。

今天,据我所知,从11岁到80岁,从家庭主妇到奥运会选手,所有的跑者都为既便捷又惹人烦的手机所困扰,为日常琐事而烦忧。那么,这本书在今天远比当年出版时对我们的社会更为重要。我们已经离乔治所宣扬的跑者的标准越来越远了,那些曾被人们如同信徒般崇奉他的标准。我们也离真正的“跑步之道”的真谛越来越远了。就像乔治所说的,我们要扪心自问,我们到底是谁,我们该如何适应自己,“让答案自己出现”。读这本书时,你会重回那些时光,你也许能够了解到你到底是谁,以及你该如何适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