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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国柱一仗义就喝多了,柳爷让小兄弟把他送回家,他却非要闹着回单位上班。但刚到市局门口,就把一肚子的好东西给吐了出来。幸亏门口值班室的老李及时给崔铁军打了电话,才没太现眼。

崔铁军把徐国柱扶到办公室,将两把椅子搭在一起,让他躺舒服了,才又回到办公桌前。“哎……这喝了多少啊。”他摇头。

潘江海合上材料,瞥了他一眼:“哎,我说大背头,等棍子醒了以后你可得说说他啊。这叫什么事儿啊,大中午的喝酒,知道的是他一人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一块儿呢。咱这儿可刚消停点儿,要是再让‘呱嗒’揪住短儿了,你这当探长的可吃不了兜着走啊。”

“嗯……”崔铁军点头,“怎么着?接着说情况。”

潘江海喝了口茶:“是这样,经过我们到工商的调查,D融宝公司注册成立于两年前,注册资金一个亿,法定代表人是夏静怡,经营范围是……”他照本宣科。

崔铁军细细听着。“这么说,D融宝公司还挺有实力?”他问。

“是啊,我让罗洋找人到税务局查了查,这家公司在市里也是纳税大户。还是什么互联网金融的示范企业。”潘江海说。

“嗯……”崔铁军点头,“那夏静怡的情况呢?”他转头看着小吕。

“我到信息中心调取了夏静怡的情况,她今年三十三岁,南方人,曾经到英国留学,回国后创办了D融宝公司。”小吕说。

“就这些?”崔铁军皱眉。

“哦……还有,她单身。”小吕回答。

“哎……”崔铁军摇头,“以后再查事儿啊,记住了不能小孩打醋——直来直去,那我问你,夏静怡在B市有没有开房记录啊?她名下的房产、车辆呢?有没有违章记录啊?同户籍还有谁啊?”

他这么一问,小吕傻了。

“重新查,只要和她有关的,都要。”崔铁军说。

潘江海见状,忙做和事佬。“哎,你看你,跟孩子急什么啊。小吕,你知道为什么要让你查这些吗?”他问。

小吕点头,又摇头。

“有没有开房记录啊,可以反映她的社会交往和消费水平,快捷酒店和五星级饭店能一样吗?让你查房产、车辆呢,可以看出她的经济实力;而违章记录啊,则可以看到她的生活轨迹。懂了吗?”潘江海循循善诱。

“哦,懂了。”小吕点头。

“就跟刚开始总让你订卷、打水一样。知道为什么吗?”潘江海接着说,他果然是个好师父,“通过订卷,是让你能看到更多的案件材料;通过打水呢?既能让领导觉得你勤快,又能尽快和大家熟悉起来。咱们警察干事儿啊,要一举两得,时间有限,不能按部就班地来。懂了?”

“懂了,谢谢师父。”小吕诚心诚意地点头。

“‘猎狐办’怎么说啊?”崔铁军又问。

“‘猎狐办’把谢春宝在逃的情况上报了公安部,查询结果还没出来。”小吕说。

“嗯……”崔铁军再次陷入思索,“喷子,你觉得这家公司怎么样?”他问。

潘江海站起身来,在屋里踱步。“我觉得有猫腻。”他看着崔铁军,“高科技,大公司,年收益12%,海归法人。这几样都挺好,但放在一块儿就觉得不对了。”

“怎么不对了?”小吕不解。

“呵呵……”崔铁军笑,“你是不知道啊,九十年代的时候,有一帮骗子专门冒充港商,来B市没少骗人。我就办过一个,那哥们儿就念过小学,愣是冒充香港阔少,借了一辆奔驰,各处拆东墙补西墙,我们抓他的时候,后备厢里还放着50万现金。”

“50万?那不多啊。”小吕说。

“我操,那时的50万啊。我们当时每月才七八百块,你琢磨吧。”崔铁军说。

“后来呢?”小吕问。

“哎,后来啊,证据不足,许多企业都被那孙子攥住了短儿,再说那时香港还没回归,取证也困难,最后就还钱放人了。我看啊,现在许多所谓的金融公司,高科技企业,其实和那时也都一个路子。卖的还都是狗肉,只不过不挂羊头了。”崔铁军说,“既然查到这儿了,我觉得咱们就不能绕过这家公司。等大棍子醒了,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我觉得可以从D融宝的账户查起,看看他们有多少大额提现的记录。这10个亿要真是他们的钱,那问题可就大了。”

“对,我就不相信他们能做得天衣无缝。”潘江海也点头。

“哎,经济案子可真复杂。”小吕感叹。

“你小子,就慢慢学吧。要想当个好警察啊,就得比流氓还凶,比骗子还狡猾,比罪犯更强悍,但心里啊,要装着善良和原则,知道自己是在维护法律的尊严和正义。”崔铁军说。

“哎哟喂,你这话可真有高度啊!”潘江海惊讶道。

“哈哈,从一本书里看的,叫什么《混乱之神》。”崔铁军笑着回答。

“我操,我还说呢,你这水平都快超过‘呱嗒’了。”

 

市北区的玫瑰庄园,是B市最高档的别墅区之一。黄有发站在一栋别墅三楼的平台上,透过郁郁葱葱的植物,眺望着夕阳照耀下的车水马龙的城市,悦耳的钢琴声在空中流淌。

“哎呀,你们再挪一挪,挪一挪,对。”他对着楼下的一辆云梯车说。云梯车稳稳地停到他家别墅前的一棵树下,然后徐徐伸展开云梯直达树顶。

“对,就是在那里啊,看见了吧。”黄有发忙活着。

一个工人顺着云梯爬到树顶,抱下来一只白色的小猫。猫主人是个老奶奶,从工人手里接回小猫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哎呀,谢谢黄善人了,谢谢你啊。”她冲着平台上的黄有发说。

“小事,小事……老婆婆啊,这次可看好了啊。”黄有发一笑,露出满嘴的黄牙。

老奶奶再次道谢,才抱着小猫离开。

黄有发把右手抬了起来。郑律师会意,送过去一支红双喜,为他点燃。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只抽这个牌子的烟。

“老板,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尽快把那批资金解冻。”郑律师说。

“尽快是多久啊?”黄有发笑着问。

“是……”郑律师一时语塞。

“我不管你能不能解冻,那些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不要把警察引过来,你懂吗?”他说。

“懂,懂。”郑律师毕恭毕敬地点头。

“做生意和开飞机的一样,最重要的是平安着陆。现在公司正在关键时期,不能有错。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些警察搞定。”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是,是,我正在想办法。”郑律师说。

“你听见这个声音了吧。”黄有发用手朝空中指着,“这就是我未来的希望啊,我辛辛苦苦几十年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他以后不再过我这样的日子啊。”他推心置腹地说。

郑律师闭上眼,装作欣赏着钢琴声。“嗯,公子的钢琴弹得真不错,未来肯定是个艺术家。”他恭维道。

“哈哈……干什么艺术家啊,那些都是伺候别人的。”黄有发大笑,“我让他练琴,就是为了收心,到了国外之后,干什么由他自己定,总之干干净净地就行了。”他倒是直率。

“哎,那个老鬼来了没有啊?”他问。

“来了,在楼下。”郑律师说。

“叫他上来。我有话对他讲。”黄有发说。

 

在一楼客厅中央,供着一尊绿袍关公像。黄有发靠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鬼见愁,并没让他坐下。

“阿鬼啊,听说你的公司开得还不错啊。”黄有发寒暄着。

“呵呵,怎么是我的公司,您是大股东,我是给您看摊儿的。”鬼见愁回答。

“哈哈,你的就是你的,有钱大家赚,反正也花不完。”黄有发笑了,“对了,还有你的那些姑娘不错,很得力啊。”

他这么一说,鬼见愁也笑了起来:“都是兼职,过一段时间就换一批。”

“换换好,别让她们知道得太多。”黄有发正色。

“哎,老板,你要有兴趣,我也带几个给你试试?”鬼见愁说。

“哎呀,我可不敢,你那些姑娘都随身带着录像呢。”黄有发大笑。

寒暄完毕,他让鬼见愁坐了下来。

“阿鬼啊,那个警察你搞定了没有啊?”黄有发问。

“还没搞定,我还在跟他谈。”鬼见愁说。

“还谈什么呀?他需要多少钱啊,报个数。”黄有发说。

“这不是钱的事儿……”鬼见愁解释。

“那他需要什么?咱们能给的都给。如果什么都不需要,你就找他们害怕什么。这个还用我教你吗?”黄有发有些不悦,“你办事一直很得力呀,前几天那块地的事情多漂亮。这次是怎么回事呢?”

鬼见愁沉默了一会儿:“老板,你知道的,我不动警察。”

“警察怎么了?警察不是人吗?你怕什么?他们能吃了你?”黄有发不高兴了。

“我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趴下,就是因为给自己和底下的兄弟都立过规矩,不动警察。这帮人咱们惹不起,当年二冬子怎么样,还不是让一个普通警察就给干掉了。老板,这事儿让我想想其他办法。”鬼见愁解释。

“哎……”黄有发叹了口气,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一楼东侧的房间内,取出一个锦盒,递给鬼见愁,“送给你的。”他说。

鬼见愁打开,里面是一尊红袍的关公像。“这是……”他不解。

“阿鬼啊,你帮我做事也这么多年了,有些话呀,我一直不想讲。但既然今天说到这里了,我就跟你说说。”黄有发冲他抬抬手,示意他坐下,“你知道关公为什么有穿绿袍和红袍之分吗?”他问。

鬼见愁轻坐在沙发上,摇了摇头。

“绿袍关公啊,保的是天下太平无战事,而红袍的呢,则是保血战沙场,收获颇丰。这两个是不同的啊。”黄有发说,“你不要以为,有一口饭吃了,就可以坐享其成。这是不行的。干这行的就必须要打拼,我送你红袍关公啊,就是要告诉你,只有血战沙场,才能收获颇丰。如果没有血性了,就不要再占着这个位置,让其他兄弟来也好啊。”

鬼见愁看着手中的关公像,冲黄有发点了点头:“我懂了,老板。”

“懂了就去做,听说是一帮老家伙,能用钱就不要动武,钱不管用了,其他所有手段都可以用。别的我不多说,只要能平这件事,花钱我不设上线。我再给你两周时间,如果不行,你以后就不要再叫什么鬼见愁了。”黄有发说完便转过头去。

鬼见愁没再反驳,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黄有发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骂了一句:“我叼你老母。”

见鬼见愁离开了,郑律师才下了楼:“老板,你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他们都找上门来了!”黄有发站了起来,“我看那个阿鬼啊,是真的老了,把小青调过来吧。”他对郑律师说。

“小青……”郑律师惊讶,“您确定吗?老板。”

“当然。滚他妈的什么江湖规矩,对付警察还得让没有规矩的人来。”黄有发说。

“好的。”郑律师点头,“其实,他们已经到了B市了。”

“什么?谁让他们来的?”黄有发皱眉。

“谁也拦不住,小青本来就是个没有规矩的浑蛋。”郑律师苦笑。

“哎……你盯着点他们,上次在香港闹得太大了。”黄有发说,“哎呀,琴声怎么停了?”他诧异着往楼上走。

黄有发的儿子叫黄贵标,今年才刚刚十八岁,一直被视为掌上明珠。黄有发到了二楼,一脚踹开琴房的门,正看见黄贵标褪下半截裤子,趴在赤裸的钢琴女老师身上:“你个衰仔!”他勃然大怒,抄起一把凳子就冲了过去。

“啊!”琴房响起了凄厉的叫声。

郑律师望着楼上,叹了口气,走出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