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徐天躺在圣心医院的病床上,头发里的血不断渗出,染红了枕头,胳膊上插着输血管。田丹躺在与他相邻的床上,两个人都昏迷着,徐天的血正输入田丹血管。

刀美兰头发散乱地跑进圣心医院,见着人就着急地喊:“大夫,大夫,徐天在哪里……”

护士问她找谁,刀美兰喘着粗气说:“刚来的,还有一个女的。”

护士指了指屋里说:“在输血。”

刀美兰往里跑,护士冲着刀美兰的背影喊:“哎……你不能随便进……”

刀美兰一间间帘子掀过去,那个买菜的妇女还在,她终于在一间病房里见到了躺在床上的田丹,然后又看到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徐天。

刀美兰无措地看着两人问医生:“还有救吗?”

医生问刀美兰:“你是他们什么人?”

刀美兰心急又心疼地说:“我……她是我闺女。”

医生看了一眼躺着的田丹,对刀美兰说:“伤口止住血了,女的可能服了抑制心律血压、麻痹肌肉组织的药物,除了失血,药物的作用也还没被解除。”

“那他怎么也插着针?”刀美兰看着徐天问大夫。

“给她输血,自己要求的,尽管他也失了很多血……”

刀美兰听后挨近前去喊徐天的名字,徐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刀美兰眼眶湿润,徐天眯着眼惊讶地看着刀美兰。刀美兰摸了摸他的脸,关切地问:“能动吗?”

“刀姨,我眯会儿……”

“铁林没准会过来,不能跟这儿待着。”刀美兰担心地说。

徐天怔了一下,问:“谁?”

“铁林,你爸在家拦着,让我赶紧来报信儿。”刀美兰回答。

徐天撑着身子起来,差点又软回去。刀美兰赶紧扶住徐天,说:“起来,我弄得了田丹弄不动你。”

吉普车在圣心医院前停了下来,铁林在兜里摸了半天只摸出两颗子弹,填入左轮枪,他下车进入医院。铁林表情扭曲地走进来,先前回复刀美兰的那个护士在柜台后面看着他。

护士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铁林恶狠狠地说:“我找徐天。”

护士没说话,铁林继续说:“一个男的,脑袋破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来的。”护士一直没说话,铁林往里面进走去,护士回过头。她身后办公室的门半开着,田丹躺在担架床上,刀美兰战战兢兢护着她。徐天一手插着管子,一手捏着医生。

“我已经走了,不在,明白吗?”徐天威胁道。

铁林在里面一间间地掀帘子,没找见徐天,重新回到护士站,问护士说:“人呢?在哪儿?”

“你是谁啊?”护士大着胆子问。

铁林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他想了想道:“他兄弟。”

“走了。”

铁林皱着眉头问:“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

铁林看着护士身后半开的门,手在兜里捏着枪,半晌后还是转身离开。

他回到车里,双手握着方向盘发了会呆,他把手抬起来,看到方向盘上都是血。他用自己的衣服一遍遍地擦方向盘,根本擦不干净,还把枪掉到了刹车附近。他低下头去够枪,脑子里天人交战。后视镜里的铁林神情复杂,又带着凶恶,他不断说服自己:“没法回头了,六亲不认也挺好……”说完,又下车跑向圣心医院。医院里,护士还在柜台后,看铁林提着枪走回来。

铁林越过柜台,扒开护士,推开她身后的门,门里只剩下一个医生和空着的担架床。

铁林摔门走出去问护士二人的去向。“走了。”护士战战兢兢地回答。铁林双眼冒火,大喊:“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护士胆怯地看着铁林。铁林拧身跑出去,往医院两头的夜路各盲目地追了一阵,停下来大喊:“别跑啊!徐天你也有怂的时候!”

徐天背着田丹吃力地爬圣心医院公寓的楼梯,输血管已经拔了,刀美兰在后面扶着田丹。

刀美兰问徐天这是什么地方,徐天吃力地回答:“燕三在这儿。”

刀美兰没明白,徐天突然停在楼梯中段,刀美兰见状赶紧扶着徐天,徐天呼出一口浊气:“晕……”

公寓里的灯关着,黑暗里,燕三和住对门的刘科长靠在门后。刘科长悄声问燕三说:“平时真看不出来,杀了几个女人?”

“四个,加医院里躺着的那个,五个。”燕三回答。

“我说呢,像。”刘科长神秘地说。燕三看着刘科长说:“像?”

“高医生平时独来独往,不爱跟人交往,很多次大半夜出门,天亮才回来,我起来撒尿看见他出去……就老激灵出一身鸡皮疙瘩……他杀不杀男人?”

燕三摇了摇头:“不杀。”

“就你一个等在这里抓他吗?”

“还有你。”

刘科长挺得意,说:“我形意拳练十几年了。”

“他在北平还有没有别的住处?”

刘科长细细想了想,说:“没有,下班天天在屋里,你们要说他没走成,肯定回来。”

此时,走廊里传来零乱的脚步声,两人初时没太在意,直到脚步声停门前。两人绷紧身子,各自抄东西准备,门被推开,进来黑乎乎的一团。

“三儿,接一把。”徐天喊道。刘科长正要砸,被燕三抓住胳膊。

“天哥!这谁啊?”燕三见徐天背着人,困惑地问。

刀美兰随后跟进来说:“田丹。”

燕三看见刀美兰,更加吃惊:“婶儿?”

刘科长看着受伤的陌生女人问是谁。徐天将田丹放到床上,看了眼刘科长又问燕三:“这人谁!”

刘科长还记得之前差点挨揍的事儿,尴尬地笑了笑,说:“住对门的。”

徐天还有些发蒙,刘科长指了指自己,说:“天哥,你脑子坏了?”

“让小耳朵的人砸了几下。”燕三说。徐天依然没想起眼前的男人是谁。

刘科长笑着说:“我是对面总务科的,协助你们抓杀人凶手。”

徐天突然拉住刘科长喊:“别让他走……”

刘科长赶忙回应:“我不走。”

刀美兰在黑暗里摸寻灯绳。“别开灯,等人呢!”燕三说。

“等谁?”

“凶手。”刘科长已经把自己看成他们一伙的了。

“啥凶手?”

燕三看向刀美兰:“杀小朵的。”

刀美兰蒙了:“杀小朵?”

燕三凑近看,床上躺着的果真是田丹。燕三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说:“天哥,咋回事?”徐天没回应,等燕三转过头,徐天靠在床上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

刀美兰见状替徐天回答:“铁林把我和缨子扣在司法处,金海和田丹都去了……天儿捅了田丹三刀。”

燕三大吃一惊:“为啥?”刀美兰的描述太简略,燕三不明就里。

徐天又接话了:“三儿,天亮你跟对门的去协和医院取血,再叫个大夫……”

“对门的?”

刘科长问燕三:“我?”

刀美兰担心地看着徐天说:“天儿,你没事吧?”

“困得慌,明儿小朵入土……入吗?”徐天嘟嘟囔囔地问。

刀美兰六神无主地说:“你说呢?”

徐天又没声音了,刀美兰看着床上的徐天和田丹,叹了口气,拉过毯子替两人盖上。

屋内暂时安静下来。刀美兰环视四周,有些毛骨悚然。“这到底是谁家?”

“小红袄。”燕三回答。

刀美兰怔了一会儿,掀了徐天和田丹身上毯子,自己脱下外衣盖到田丹身上。

“啥缘份啊这都是……”刀美兰喃喃道,然后用毯子去覆盖福尔马林标本瓶,撕墙上的人体解剖图。

燕三帮着刀美兰一块儿张罗。“缨子没事儿吧?”燕三担心地问道。

“胳膊破了一道口子。”

“怎么弄的?”燕三一听立马急了。

“枪打的。”

燕三惊愕地说:“这半宿你们折腾出多少事儿?”

“半辈子差点搁这半宿里……”刀美兰看着燕三,疲惫地说。

珠市口徐天家,后院厢房的门大开着。留声机放着《空城计》,关山月裹着大棉袄,像没食的鸟一样前后院转。一会儿转到徐允诺屋,一会儿转到徐天屋,然后又到大门口往外看,又转到后院。他的那只鸟在笼子里晃着脑袋。

冷夜下的什刹海波纹不兴,挨着城根的地方还结着冰,另一头是黑黢黢的皇城。铁林开车到家,在车里愣了好一会儿才下车。他进入拱门,一边走一边在衣襟上擦着手,随后去回形院中间的水池拧开水龙头,先是在水里搓手,然后干脆脱了大衣,卷高袖子洗胳膊,又洗脸。边上有一只桶,他提过来往桶里灌满水,朝吉普车走去。打开车门。铁林脱了短褂,扔到水里,开始擦拭方向盘和座椅。他完全感觉不到寒冷,擦得仔细卖力。

一辆小汽车停在京师监狱的门口,金海和长根在车里枯坐,金海看了看像是快入定的长根说:“不出去抽一根?”

“不抽烟不喝酒,我吃素。”长根回答。

“但杀人。”金海眼神犀利地看着长根。

“所以吃素。”

“替沈世昌杀过多少人?”金海问。

“民国二十八年,北平日治,替他灭过一门。”

“日本人?”

“军统,就是现在的保密局。沈先生搭着两头,也给日本人做事,南京派过来一家子调查,查明白之前,沈先生叫我去把他们灭了。”

“从那时候就两头搭着,这种主子你也跟得住。”金海脸上挂着蔑视。

“这辈子欠沈先生的,这辈子还,修来世。”

“做这些事儿,来世修不明白。”

长根听了不知说什么,看了眼金海说:“所以吃素。”

“做点善事。”金海语气诚恳地说。

长根摇摇头说:“放不了你,别想了。”

“按说该把你当王八蛋,为啥坐这心里还真没火?”金海不解地看着长根。

“可能我做善事了。”长根垂着头,看着自己腕上的小叶紫檀手串。

“天亮把我送进去,你干啥?”金海心里还想着徐天和家里人,还得为他们的安全打算。

长根看了眼金海,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说:“火化田丹……你那兄弟人不错。”

“哪个兄弟?”金海问。

“徐天,你和他可能都会死铁林手里,弄不好就是明天,有啥没办的我替你办。”

金海听了生气,也不知是气长根还是气铁林,说:“轮得着你吗,王八蛋。”

长根知道金海心里有气,没说话。

“监狱都不是我的了,真不该跟小耳朵瞎较劲。”金海看了看窗外,其实心里想着也许明天过不去了。

“金先生,您这辈子看重啥?”长根问金海。金海叹了口气,说:“好多。”

“最看重。”

“道理。”金海毫不犹豫地回答。

囚车停着,二勇和另一个狱警缩在车里。空旷的夜街只有一个摊档,里面黏满了白衣汉子,只有小耳朵和连虎在一张桌子上吃,跳子立在旁边。小耳朵没戴铐子,喝着酒。

跳子说:“爷,差不多您早点回家歇着。”

“收摊了?”

“不收,自家兄弟的,羊自家宰的。”

“那催我?”小耳朵不耐烦。

“那两个狱警不走干啥?”

“没准一会儿我还搭车。”

“搭哪去?”

小耳朵抬头问跳子:“知道我一辈子最看重啥吗?”

“兄弟。”

“没说兄弟。”

“爷,您最看重啥?”跳子问。

“道理。”

跳子看着小耳朵,不敢置信地问:“您不会还回狱里吧?”

小耳朵思索着说:“连虎是不是出来了?”

“嗯!”

小耳朵放下筷子,又问:“咱们是不是劫狱了?”

“嗯!”

小耳朵抹了下嘴,说:“金海把我整蒙了。”

铁林上身几乎光着,他将案子上一包包的中药和药罐子都收拾到一个大布袋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弄醒了睡着的关宝慧。关宝慧看铁林拖着大布袋出去,经过水池,将刚脱下的大衣拿着,一路走出拱型门外。关宝慧披着衣服从铁扶梯上下来。

吉普车边。铁林在用一根皮管吸油箱里的油,油从管子里流出来,铁林呛了一口。他将油浇到大布袋和大衣上面,然后拖着走到远处,擦燃火柴。火焰腾起来,照亮铁林的身子。他看了一会儿,手在裤兜里到处摸,摸出一盒皱巴巴的烟,取了一支,凑到大火里。烟烧了几乎半截,他收回手,搁到嘴里。关宝慧在吉普车后面,看了一会儿在火光里抽烟的铁林,转身走回拱门。

1949年1月20日,农历腊月二十二,大寒。

晨阳从远处城垛浮起来。光芒由东向西,覆盖北平灰色的表面。金红的紫禁城一半闪烁,一半沉在阴影里。

晨阳如一颗燃烧的煤球悬在宫墙上,冰封的什刹海一半反射着橙红的光芒,靠墙那一半却是一片青黑。

贾小朵在青黑的那边,徐天提着空荡的铜盆站在橙红的世界里。

小朵不舍地说:“我走了。”

徐天想要迈动脚步,鞋子却被冰面冻住,小朵走向更黑的地方。

徐天着急地喊:“你去哪里?”

“到时候了。”小朵的身影越来越小。

“再等等我。”

小朵往黑暗里走,徐天着急地说:“我要先救她。”

“但到时候了。”小朵说。

“你怎么知道?”徐天问。

小朵看着徐天说:“以后就看不见你了,我知道。”,

徐天难过地喊:“站着,不许走!”

小朵停了下来,徐天开始用铜盆砸脚下的冰面。燃烧的煤球落下宫墙,青黑蔓延过来,小朵彻底被黑暗吞没,整个世界只剩下小小的徐天。

徐天惊醒,燕三已经不在了,屋里只有刀美兰和仍然昏睡着的田丹,那粒盘扣从徐天的裤兜里掉了出来。

刀美兰看着被惊醒的徐天问:“梦见什么了?”

徐天愣了半天,喉头发酸的感觉怎么也压不下去,说:“小朵。”

刀美兰拣起盘扣,心里不是滋味,没有说话。

“今天入土吗?”徐天问刀美兰。

“说好上午把碑运坟地去,钱也给了,本来说好和金海、缨子一块儿的。”刀美兰说着,想到金海此时应该在监狱里,更加难过。

“我大哥呢?”徐天突然问道。

“铁林做京师监狱狱长了,他得蹲自己的大牢。”

徐天怔着。

“昨儿跟你说了呀。”

“没说。”徐天固执地说。刀美兰观察了下徐天的脸色说:“你蒙了还是我蒙了?金海叫你别回家,躲几天。说沈世昌逮不着你,他被关狱里也没事,叫你千万别浑,再浑就害了他了。”

徐天没接茬,又问:“三儿呢?”

“你吩咐的,天没亮就跟刘科长去协和医院取血叫大夫了。”

徐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我吩咐的?”

刀美兰发愁地看着徐天说:“脑子真砸坏了。”

徐天看向刀美兰手里的衣扣,说:“扣子给我。”

“谁的?”刀美兰把衣扣递给徐天。

徐天仔细收起盘扣,说:“小红袄的。”

“这是小红袄住的地方?”刀美兰害怕地问徐天。

“嗯,人要回来正好……”徐天说着要站起来,一个趔趄又跌回去。刀美兰担心地看着徐天说:“你还是躺着吧,我出去弄点吃的。”美兰说完出屋,掩上门。

徐天在田丹旁边坐了一会儿,用手贴了贴她的额头。晨光从拉着的窗帘缝隙透进来,照着苍白的田丹。徐天从怀里取出从这间房里拿走的、皱巴巴的外科医生的照片。他将照片放到原来的地方,那个被拍碎的镜框还在。

清晨的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协和医院里,刘科长在走廊上直打呵欠,旁边的燕三看刘科长问:“是在这儿取血?”

刘科长说:“是,我老来。”

“能取着吗?”燕三担心地问。

“有我就能取。”刘科长颇自信。

“谢了,昨儿还差点揍你一顿。”

“那女的是谁啊?”

燕三想到田丹,摆了摆手说:“别问了。”

刘科长瞥了一眼燕三说:“你们不会是共产党吧?”

燕三笑了一下,说:“你觉得呢?”

刘科长彻底蒙了,说:“不是警察吗?

“这开门还得多久?”

“没上班呢,得一会儿。”

“等我回来。”燕三说完跑出去,留下刘科长一个人在原地挠头。

京师监狱大门口,长根在车外伸胳膊伸腿。军人和金海分别坐在驾驶座和后座。道上过来一大堆白衣汉子,小耳朵坐在一辆人力车里,汉子们后面跟着囚车。假寐的金海睁开眼睛,长根拉开车门进入车内,拿出手枪。金海和长根看着白衣汉子们和小耳朵从小汽车边经过,跳子和小耳朵都看见了金海。

囚车到监狱前摁喇叭,一堆汉子肃手在后面立着,鸦雀无声。监狱门缓缓打开,囚车开进去,小耳朵坐着没动。半晌,小耳朵下人力车往小汽车走来。长根拉过大衣盖住手枪,也盖住金海手腕和车门连接的铐子。

长根问金海说:“你朋友?”

“对头。”

“不要逼我打死人,我只是在这里等沈先生送你进去。”

小耳朵来到车边,用手指敲了敲金海的车窗,金海用另一只手降下车窗。

“干吗呢?”小耳朵问。

“等人。”金海回答。

“等我呢?”小耳朵嘴角一斜,不屑地问。

“我忙得很,没工夫等你。”

“看我回不回来是吧?”

“小耳朵,别回监狱了,回家吧。”

“你叫我回来我就回来,到这你叫我回家,我他妈就回家了?”

金海闭了闭眼,无可奈何地说:“好赖话不会听。”

“我回来不为你,你就是个屁,我为的是道理,明白吗?”

金海看着小耳朵点了点头说:“行,你牛。”

“打头开始是不是你错了?”小耳朵问。

金海看着小耳朵,慢慢吐出一个字:“是。”

小耳朵撇着嘴往监狱大门走去。走了一半又折回来,长根的枪重新在大衣里顶住金海,小耳朵回到小汽车旁边对长根说:“你,刚我说话拿眼睛瞪我,啥意思?”

长根看了眼小耳朵说:“没意思。”

“金海,这孙子谁啊?”

“一王八蛋。”金海回答。

“说你是王八蛋听见没?”小耳朵问。

长根阴着脸。

“别犯照啊,爷现在很不痛快……还瞪我?”小耳朵狂妄地一拍车门。

长根移开目光,金海又看了看小耳朵说:“小耳朵,说真的,回吧。”

“回你大爷,让你们知道谁是爷们。”说完小耳朵径直进了监狱,大门缓缓合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