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三则(鱼我所欲也;富贵不能淫;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原文及翻译

 

(一)鱼我所欲也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

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告子上》

 

(二)富贵不能淫

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滕文公下》

 

(三)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告子下》

【原文翻译】

孟子是孔子之后又一位儒学大师,不过他与孔子的脾气个性倒是颇有不同。孔子可以说是温厚的,虽然也会发发火、骂骂人,比如骂大白天睡觉的宰予“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论语·公冶长》),但老师骂学生也没什么了不得。孟子骂人可厉害,骂的是与他观念不同的大人物,比如他骂“杨氏(杨朱)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墨翟)兼爱,是无父也。无君无父是禽兽也”(《孟子·滕文公下》),这就锋芒毕露了,很不厚道。

孟子爱骂人,爱发脾气,也是事出有因,他所处的战国时代,与孔子所处的春秋时代已很不相同。春秋时代还讲君子,至少在意君子的幌子;战国就比较直接,尊崇权势财富,讲究你这个主张到底对我有没有实利,所谓“百家争鸣”,那些读书人争得吵得就很厉害。孟子自己也说“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孟子·滕文公下》)。所以孟子说起话来,嗓门很大,声调颇高,还带着一股压人的气势,爱将话题说到极致、逼到绝境上来讲。

比如他说生命和义,两者不能兼顾的时候怎么办?就像鱼和熊掌不能都吃的时候,你一定会选择吃熊掌而舍弃鱼,所以你得舍生取义。其实呢,鱼和熊掌是两回事,完全分得开;而一个人的生命和他对义的实践都落在同一个体身上,分不开。可是孟子不管,他滔滔排比兼类比,通常你就先被说蒙圈了。

就仗着这股气势,孟子倔强地肯定“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精神,我坚持自我,你们怎么都没法制得了我!然而,这样的行走世间,往往会碰壁,往往会倒霉,孟子一辈子也没能真的实现他所谓的“王道”。可是,这不要紧,孟子相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就是说,你在这世上很失败,很挫折,那也没什么,别泄气,那是老天爷在考验你!终有一天,你将承担天命,成就一番大事业。

读了孟子,或许不能相信他所有的主张和理念,但多少会被他感动,感动于他的自信、坚强和气概。他的自信、坚强和气概,两千年来,也确实鼓舞了无数的志士仁人,不避危难,挺身而出,为信念、为大义而不懈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