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开始

第4章 开始

跑者因跑步而存在,而绝非跑步因跑者的行动而存在

如果你感到生活正在消逝,或者变得更糟,那么你一定是在为别人而活。你仍然能够用行动证明专家是错误的。

很多人都觉得:即使再活一回,我可能还是会像这一次一样生活,不会有什么变化。多年来,科学家和心理学家似乎都认同这一观点,而剧作家和小说家也从未在作品里带给我们任何希望。甚至那些被视为另类的思想家,比如布基·富勒(Bucky Fuller)和B.F.斯金纳(B.F.Skinner),也都同意这个观点。斯金纳甚至说:“我们不应该试图去改变什么人,而应该去改变人们生活的现实世界。”富勒也认同他所说的。

当然,也有人反对这样的观点。那些从事宗教、神学以及慈善事业的人就认为:“我们每一天都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自从有历史记载以来,哲学家们就一直倡导这样的观点。从品达(Pindar)到爱默生,都一直宣扬“人要做真正的自我”——实现自我的心愿,选择自己的现实生活,选择自己做人的原则。但没有人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也没有人提及我们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保罗·萨福(Paul Saffe)“新人类”的论点让我们相信人类具有无限的潜力,但实际生活却总让我们感到这种潜力明显会被限制。显然,拥抱美好生活并不像书里描绘的那样简单,很多不懈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就像马克·吐温戒烟一样:戒了无数回,结果每次都复吸。

我们能否将明天看成是未来生活的第一天呢?明天,一切是否又都重新开始了呢?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尽管很多人还没意识到,否则那么多伟人也不会这么说。回到从前那些灵魂和自我完全不属于自己的阶段,或者回到你的社会地位和你所听到的其他人的意见都能影响你身体、思想、精神完整性的阶段,你会发现这种完整性和生活环境其实是很自由地相互影响着的。

童年时期强烈的融入感和对外界事物的好奇心,不知不觉地消散。我们越来越依赖自己所拥有的整个物质世界,也越来越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比如按照别人的规则做出自己的决定,或者按照别人的价值观生活。无论巧合与否,我们的身体状况都毫无疑问地下降了。当我们站在生活的十字路口时,会自然地选择一条相对容易走的路。

而梭罗却选择了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众所周知,他聪慧过人,善于观察,并勇于挑战传统,但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是一名优秀的竞走运动员,而这也是他良好身体状态的重要保证。他曾经写道:“我存在于自己的身体内,并对身体从疲惫中恢复的状况表示满意。”我并不确定梭罗其他方面的活力是否都来自他健康的身体,但他的状态确实得益于良好的身体状况。没有健康的身体就不会有积极健康的生活。

如果梭罗所选择的路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就可以通过身体去寻获真我。而再生的方式就是在迷失前找到身体中的自我,这个身体中的自我就像是我们的第三只眼睛或第三只耳朵,拥有了它就像拥有了第六感,能感知到第四维空间以及存在于我们周围的神秘力量。这个自我很敏感、直觉十分强烈,并且能够轻易地感知我们渐趋老化的身体所感觉不到的东西。

身体中自我的这些特点同样也会让身体健康的人感到惊讶。一般来说,健身都是为了活得更长久,提高抵抗疾病的能力,改善自己的体质,让自己感觉更好。但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们,身体状况还会决定精神状态和思维状态。好身体会让人看起来精神面貌更佳,而且有助于建立全新的生活状态。这是人们一直都渴望得到的生活,但当人们享受青春时却总会忽略健康,这也就更容易失去自己所渴望得到的生活。

众所周知,没有人会永远看起来是28岁的样子。但身体健康会让你看上去精神饱满、活力充沛、耐力十足,就像28岁的年轻人一样。只要能找到一种适合你的运动并且坚持下去,你就会了解身体的整体需要,就会重获青春。

如果你认为生活已经弃你而去,或者变得更糟——你发现你过的是别人的生活。别着急,你仍然可以证明那些声称“人无法被改变”的哲学家的观点是错误的。“明天”完全可以成为你未来生活的开始,而你要做的就是遵循梭罗的观点:“无论精疲力竭还是活力四射,都要快乐满足地生活。”

只要回到自己曾经选择错误的岔路口重新选择,你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如果想找到了不起的创新方法,那你首先要了解自己的日常生活;如果想找到关于精神归属这个庞大问题的答案,那你首先就要从解决身体的细微问题开始;如果想成为圣人或者哲学家,那你首先要成为一名运动者。

在研究过那些寻找自身价值和宇宙意义的人的生活,或者阅读过那些一直探索生命真谛的圣人的著作后,我们不难发现这些人具备的共同特点:他们都是苦行僧式生活的实践者。举重、足球、长跑等项目的运动员如此生活,圣人与哲学家亦如此。

我们所说的苦行僧式生活的实践者就代表运动的参与者,苦行僧式的生活则代表他们所参与的运动和训练。克尔凯郭尔曾写道:“先要成为苦行者,也就意味着成为运动者,才能具有发现真理的智慧。”他自己选择的苦行方式是走路。在这个过程中,他往往才思泉涌,而这也成就了他的哲学思想。而康德则是另外一位同样选择走路为苦行方式的先贤,他每天准时出门散步,他的邻居甚至可以按照他出现的时间设定时钟。

对梭罗而言,走多少路就能写多少字,如果被关在屋里,他根本无法创作。赫胥黎曾经写道:“思想与身体一样需要健康保证,这两者会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而运动与思考也就很显然地成为了一个整体。”尼采也曾经提到:“尽可能到户外去,不要相信那些在屋子里憋出来的想法。”

要保持健康的身体状况,就必须注意生活中的一些细节,比如饮食、气候以及锻炼等。如果一个人没有好的体魄,那么他连休闲活动都没法参加,又怎么可能去思考并追求真理呢?从目前来看,营养获取仍然是一个颇具争议的话题,但很少有人会对坚持严苛的饮食习惯比吃快餐更有营养有争议,毕竟,快餐中我们摄入的糖与盐等调料都是人工制成的。

对于气候,我们能选择的余地就更小了。有些人居住在气候怡人的地方,而有些人不是待在“火炉”里,就是待在“冰窖”中。美国加州的圣芭芭拉景色优美,气候舒适。当NFL的绿湾包装工队(Green Bay Packers)在此为参加首季联赛训练时,队员们都感叹:“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太幸福啦!”而其他在莱比锡、威尼斯和巴塞尔生活的人将面临严峻的气候,这些地方被尼采形容为“生理上的灾难”。

饮食习惯和气候状况绝对会影响训练效果。优秀的运动员会尽量让自己适应外界环境,利用海拔、温度或湿度来使自己变得更好,同时也会在饮食搭配上尽量选择适应身体内在需求的东西。

然后,我们要致力于细节,致力于饮食、气候,致力于娱乐、锻炼方式的平衡之上。克尔凯郭尔写道:“我自己才是完美的阻碍。”对此,运动员们一直深信不疑。他们拥有孩童般的接纳能力,他们知道“事事皆有可能,命运尽在我手”。

很多客观事实是我们无法回避的,比如每个人每周要有40个小时服务于社会或者与家人增进感情。虽然生活中所付出的努力并不能引领我们直接走向成功,但我们却不能因此而放弃。

一如现在,受工作条件困扰更多的并不是专业的工作人员,而是心理学家、精神病学家以及社会学家。因为专业的工作人员已经发现了窍门和捷径,并知道如何能让工作进程免受不佳的体力、精神状态以及心理状况的影响。

如今,我们从事的工作未必就是最能体现我们个性和价值的工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工作不过是谋生的手段,是平衡日常生活开支的方式。解决了温饱,才会有闲暇从事一些娱乐活动;生计不愁,才会有精力去关注生活中其他更为重要的事情;后顾无忧,才会开始关心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健康。

就像一句谚语所说:“人的智慧通常从下午5点开始萌发。”

一位来自联邦德国的17岁年轻人在给医学部的信中写道:“哪位医生能抽时间告诉我,如何生活才是健康的呢?”

即使真有医生有那份空闲,我也不确定他会去关注这个问题。很少有医生愿意去探讨健康生活的模式究竟应该是怎么样的,因为这个模式因人而异。用美国著名精神病医师埃里克森(E.H. Erickson)的话说就是:“一个人的自身状态和生命周期都是其必然的经历,而且无法被替代。”

因此,健康的生活方式需要自己去寻找,就像加塞特所说的那样:“那需要我们自己去设计。”如何设计取决于你如何看待。对我而言,这就是人到中年不停徘徊着寻找答案的状态,期待能有像保罗在前往大马士革路上的非凡经历。

年轻人或许能通过运动得到同样的启示,因为运动是人类感受自我、完善自我的方式之一,也是人们了解自身特点的最佳方式。运动员则是人类将自己的潜能发挥到极致的直观例证。在缺乏真诚与互助的现代社会,运动员的质朴、友善和单纯给公众做出了榜样,至少,他们向公众展示了自己在努力追求这些品质。

运动员们不会因为些许成功就沾沾自喜,也不会因为表现欠佳就找客观因素。他们会用正确的态度来认识自己,知道什么事情力所能及,什么事情在能力范围之外。无论是否名列前茅,他们都乐于为自己热爱的事业奋斗。在运动生涯中,他们发现了自我,了解了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并接纳它们。就像赫胥黎在其著作中写的那样:“我们不能改变自身的体格与性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对其因势利导。”

运动员们了解这些因素,因此他们懂得如何因势利导,懂得通过积极的改变而非消极的限制来健康生活。举个例子,如果一个参与运动的人有抽烟的习惯,在训练的初始阶段他可能并无戒烟的打算,但随着训练的开展,他会发现自己已经慢慢戒烟了;而如果一个参与运动的人在训练开始阶段并没有节食计划,但随着训练的进行,他会发现自己的饮食已经逐渐开始变得规律起来。就像这样,其他事情也都会变得井井有条,比如睡眠习惯也会调整,进食之后或空腹运动之后都会自然而然地先休息一会儿。从没有规律到足够规律的过程确实需要一段时间,即使进展缓慢,也会让运动者感到满意。因为通过这些变化,运动者已经完全为接下来的挑战做好了准备。

通过训练,运动员们会发现如何才能健康生活,也会发现最佳状态和体力崩溃的临界点,更会重视身体发出的种种信号。比如心跳异常、咽喉肿痛、起立过猛导致的晕眩、关节疼痛以及心烦多梦等,这些都是身体对人发出的警告,就像森林里的灌木丛响动可以引起野鹿的警觉一样,这些身体状态都可以提醒告诉人们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了。当身体状态欠佳时,就应该好好检查一下。那些可以游刃有余地掌握运动技能的运动员们,通过参与运动的过程,会感受到疲劳和压力,之后会进一步了解自己的体质和与之相符的性格特征。

查尔斯·莫里斯(Charles Morris)在《人类价值的多样性》(Varieties of Human Value)一书中提出,人类的性格特征由三个基本方面组成:自由性——无拘无束并沉迷于享受;反抗性——操控并改变世界;佛性——控制自身的欲望。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三个方面既独立存在,又互为依托。我们不必像那位联邦德国的年轻人一样活了17年还没找到适合自己的运动和生活方式,但是先了解一下我们性格特征的自由性、反抗性和佛性这三个基本方面确实很有必要。对于年龄偏大却仍然在寻找健康的生活方式的人来说,埃里克森的一句话非常适用,那就是:“我们必须先找出对我们而言合理可行的生命周期。”

尼采曾经写道:“伟大的实质就是热爱生命,也就是不求差异,不求激进,不求倒退,不求永垂不朽,不仅要接受不可避免的事情,还要乐于这么做。”这一论断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用处不大,因为所谓伟大、必然、命运、永恒这些词汇通常仅仅存在于哲学家、思想家的字典里,与我们的实际情况毫无关系。

但当我们阅读济慈或其他诗人的诗句时,这些词汇似乎就离我们近了一些。济慈将我们的世界描绘成“塑造心灵的山谷”——普通人并不具备完善的内心世界,除非通过修行完全明确自己的身份和性格特征。加塞特认为,真正相信生活的人是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并依此行事的人。他说:“内心的声音会告诉我们,‘只要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有坚定的意志和决心,就一定能成就伟大的事业’。”

所以,生活中存在的问题并不取决于必然发生的事情,也不在于人们对这些事情的接受程度,因为在面对既定事实或真理时,人们肯定都会采取积极的态度。而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发现真理、如何倾听内心的声音、如何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以及如何和自己的心灵沟通。我们所面对的问题不是必然事件发生的可能性,而是我们感觉自己无从知晓必然事件发生的概率。或许我们一生都没有真正感受过生活中必然发生的事情有哪些,也没有认真倾听过内心的声音,更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而这的确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幸运的是,尼采给了我们建议,他说:“注重生活中的细节,注重营养摄取,重视饮食,关心环境和空气状况,不要盲目地进行娱乐消费,培养自我防范意识,生活便会在愉悦中度过。”了解这些生活细节甚至比了解那些重大事件还要重要。尼采总结道:“伟大的成就往往建立在那些平常不引人注意的细枝末节之上。”

人们自我解脱的方式就是,选择一种运动员式的日常生活方式——懂得如何健康生活,懂得重视生活细节。我们会受到外界影响产生压力,要应付各种琐事,还要处理人际关系,这使我们消耗了大量精力,让我们处于被动当中。运动员们可以意识到尼采所提到的诸多方面,知道如何合理地调节训练、饮食和休息。他们能够在生活中找到自我,积极地接受过去、现在和将来的自己。

那些已经找到并正从事适合自己运动方式的人通过尝试、触摸、聆听、观察以及呼吸等种种方法,萌生了更多的生活感触。约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在探讨“永生”这一广博的话题时写道:“我们的身体就是我们自己,我们所能想象到的天堂就是这个世界,我们所向往的生活其实就是我们现在面对的生活。”

我们应该把健康当作一个强制性的目标,但健康的生活方式确实因人而异。按照尼采的理论来说,无论是慢跑、潜水、网球还是登山,对细节的关注程度会直接影响外在表现。只有注重细节才能让我们更了解自己的内心,从而不断地完善自我。

若要了解自己,并做到自尊自爱、主动接受命运的安排,那就必须重视生活中的细节。健康的状态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自己,不断地完善自我。大人物也好,无名小卒也罢,都概莫能外。

即使是我们当中那个最弱不禁风的人,也有可能成为某个领域的运动员;而我们当中那个最孔武有力的人,有可能只是看客。只有最坚韧的人才经得起惰性、停滞和一成不变的生活所带来的威胁;只有最开朗聪慧的人才能更好地避免浪费时间、损害健康、缺乏创造、情感受挫以及不辨是非等诸多负面行为,而看客们很难摆脱这些麻烦带来的负面影响。

心理学家认为,只有那些能够通过最严峻的体能测试的人才可以适应一成不变的生活。自古以来,人类就不属于适合静止不动的生物,休止状态不应该是我们身体所呈现的状态。长期不运动只会破坏身体平衡,而如果锻炼过度,也会对心脏、内循环和整个身体系统产生不良影响。

身体指标经常会和我们开玩笑。我们一心想降低的指标,却偏偏在升高,比如腰围、体重、血压、心率、胆固醇、甘油三酯……而我们一心想提高的指标,却偏偏在降低,比如肺活量、耗氧量、灵活性与效率值、耐力、力量……长此以往,健康就只能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标了。

如果身体一天天衰弱,思维的退化还会远吗?事实上,智力的退化和动脉的老化是同步的。创造力靠实践来检验。只当看客而不去实践,所产生的想法不具备可信度。

看客不是思想家,只是认知者。和运动员不同的是,看客们并不亲身体验,也不主动发现,只是封闭、被动地接受。这样一来,思想就会慢慢变得固执,完全陷入一个固步自封、带有偏见的圈子。

看客们认为自己没有问题,也就不会在思想上有任何成长和进步。殊不知,成长是处理情感问题和控制自身情绪最为重要的方面,如果不能很好地处理这些,外界就会对其丧失信任,他们也就无法得体地与其他人交往。原因显而易见:看客们离身体力行去运动的生活太远了,离健康太远了,他们无法释放情绪,无处宣泄情感。

看客们只旁观,他们所观察的人拥有他们一直期待却无法得到的东西。胜利的喜悦、运动过程中的愉悦、即使失败却总结出经验教训的欣喜、共同体验疲惫之极感觉的欣慰,这些都是获得友谊和平等的捷径,同时也会让经历其中的人成为一个虽败犹荣的胜利者。

看客们无法体验运动者的经历,他们恐怕连体面的失败者也算不上,他们对胜利的渴求往往比运动员还强烈。如果他们支持的团队失利,而他们又恰好找不到正确的发泄渠道,就有可能对邻居、周遭的事物、裁判、运动场或者比赛本身彻底爆发负面情绪。如果他们支持的团队一败再败,那么和这样的看客们生活在一起,会是比戒酒、戒烟甚至远离毒品都困难得多的事情。

如果某个看客通过了所有有关体力、智力和情感的测试,那么对于其生活的完整性还有一项至高的挑战,就是被同化的难易度。因为他是普通人中的一员,是普罗大众的一部分,是那些被教练称为“无足轻重的人”或“看台上不停地往肚子里填食物的白痴”里的一员,于是当他混杂在看客中时,很容易就会显露出自己的行为道德水准,也就会很快和周遭的人行为同步。这样一来,他很难进步,最后甚至会退回本来的档次。

从此时开始,他就变回了那个彻头彻尾的看客,每况愈下,让生命在沉闷中走向终点。